“我不记得了。”原烈说。
“裤子呢?你有一条同款的裤子,上周才穿过。”
“……”原烈不耐烦地瞟了他一眼,“你这么关注我?”
他吼的声音有点大,讲台后的赵千行轻飘飘撩起眼皮,将书啪的拍在桌上。
教室里又安静了。
给八班听写完,赵千行回办公室改作业,在连蒙带猜、欣赏了两个小时诸如“Yunnaifultry”这类优美语句的作文,又旁听了一节公开课后,终于迎来了解脱——孙老师说晚自习讲试卷,让赵千行不用守了。
于是赵千行在第二天上班就迎来了提前下班,到校门口打了个车,去周逸铭的实验室。
周逸铭刚好下班,见到赵千行,笑着扬了扬手里的电影票,“下午有个实习生弄出了点岔子,现在他们还在加班,先去看场电影?”
赵千行说好。
电影是复联三,看得赵千行想打人。
因为原烈尖锐地讽刺过一次,赵千行不得不格外注意周逸铭对自己的态度。有一次他扭头去抓爆米花,周逸铭正好看过来,昏暗的场馆中,那双眼睛映着屏幕上的光线,亮得惊人。
“你看我干什么?这里不是吐槽的点。”赵千行捏爆米花的手紧了一下,努力压住声线里的颤抖,使语气听上去与往常无二。
周逸铭笑了一下,“昨天晚上你没回来。”
“我说过了,在原烈那边。”赵千行塞了一颗爆米花到口中,将视线投向大屏幕,声音很轻。
“你和原烈不是闹得很僵吗?”
“突然就不僵了。”
直到电影播放完毕,两个人都没再说话,顶灯打开刹那,场馆里有个妹子没憋住哭出声来。
周逸铭单手拎着爆米花桶起身,头偏了一下,低声对赵千行说:“你还记得,高考完后的那个晚上吗?”
赵千行和周逸铭是初中同学,高中没在一起读,但高考考场却是凑到了一块儿。那两天他们在考场学校旁订了酒店,考完一门撕一门的复习资料,很疯狂。
六月八号的晚上,各自班级聚餐完后两人又约了大排档,喝得昏天黑地。赵千行记得第二天他是在周逸铭家里醒来的,但具体是怎么个过程,脑子一片空白。
“那天晚上怎么了?”赵千行问。
“不记得就算了。”周逸铭耸着肩把赵千行拉起来,和他随着人流走出放映厅。
晚上的聚餐就在这附近,远近闻名的海鲜大排档店,考虑到赵千行生病,生蚝扇贝小龙虾乃至烤鱼都是点的蒜蓉的。
因为下午工作上出了点岔子,加班加点才挽救回来,众人心情都不怎么愉快,一上来就要了一箱啤酒。周逸铭是实验室的老大,陪着手底下的人喝,不知不觉,脚边就倒了七八个瓶子,说话有些不清楚了,但仍不忘给赵千行剥小龙虾。
他总是这样,从初中开始就事事照顾赵千行,以至于有些行为太过顺理成章。赵千行吃了几只龙虾肉后蹙起眉头,身旁的周逸铭已被灌下第十瓶百威,对面一个小伙子还抬手一挥,让老板送两瓶白的上来。
喝混酒相当难受,但赵千行不好阻止。
几杯□□二锅头下肚,周逸铭手开始抖,赵千行知道这人是胃不舒服了,说什么也不让他再喝,拖着人往洗手间走。
大排档的洗手间环境不太能看,灯光昏黄,周逸铭想吐又吐不出来,撑在台子上干呕。赵千行扶着周逸铭洗了两把脸后,后者倏地拽住他的手,再一扯,将他困在洗手台和自己的双手之间。
这是个压迫性很强的姿势,尤其是周逸铭将头凑得很近。赵千行蹙着眉后仰上半身,推了推周逸铭胸膛,语气带着点薄怒:“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周逸铭眨了下眼,睫毛几乎扫在金边眼镜镜面上。他脑袋又往前挪了挪,手勾住赵千行的背,然后将额头抵在了这人肩膀上,睡着了。
醉酒的人格外沉重,赵千行又感冒力不从心,试了两次都没能把周逸铭从自己身上撕下来。他打算换一个方式,把周逸铭拖出去,这时洗手间的门竟被踹了两脚。
门是木门,锁很老旧,晃了两下就自动开了。人未进来声先至,青年的声音低沉泛冷,像是昨夜的那场大雨。
“哟,我是不是再晚来几分钟,就该说一声祝99了?”
赵千行一抬眼就望进了原烈的眼睛,后背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他仿佛又回到那个雪夜,原烈目光如刀,直直戳进胸口,但这次的眼神比那晚多了一些东西,可赵千行还没看明白,身上的周逸铭就被原烈给掀开。
——这人走进来,竟然没忘记关门。
“你又发疯?”多年的好友被自己弟弟摔在地上,赵千行当即皱眉,一边呵斥一边转身去扶,还没靠近周逸铭,衣领就被一股大力扯住,将他往后拖。
赵千行脖子被勒得通红,就要破口骂时,原烈仿佛心灵感应似的松开手。但没容赵千行喘息,原烈就粗暴地把他翻过来面朝自己,手箍上那截过于瘦弱的腰。
“看来不能对你太好,你总是不记得我们好的时候,反而偏爱我对你的怨恨。”原烈长长的眼睫低垂,遮住眸眼中的深沉,空出的那只手抬起来,抚上赵千行白皙脖颈上那道被他勒出来的红痕,“也不能让你太自由,免得一不注意就跑了。”
原烈声音低沉,吹气在赵千行脖颈间,激起一片颤栗;他抚摸的动作很轻,就像羽毛扫过,又惹得那块皮肤发痒。
啄吻了一下,穿着素净T恤的青年抬起头来,对赵千行露出微笑:“哥哥,我们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