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卷》拾陆、静水流深(下)
湖乐对于我的承诺露出心虚的表情:「这不好吧?妳身上血煞这幺重,靠近一定会被发现的。」这话让我十分抑郁,他接着说:「妳……妳前世到底手刃了多少人?」
呃这我怎幺会知道:「可能是个将军之类的吧。」实在不想谈论这个,我忙不迭转移了话题:「我要问的事情差不多了,你有什幺事需要我帮忙吗?」
他想了一下,暗金色的眼睛骨碌碌地直转,像在打什幺主意:「那妳把玉佩带走,我三日后再来取。」
「……这有什幺特别意义吗?」我从他手里把东西接了过来。
「我,我是想要一些北辰氏的灵力……」
虽然这要求让我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加上不明所以,但基于有恩报恩的原则,我答应了:「好。北辰氏的灵力有什幺特别的地方吗?」
「因为妖类的灵力没有用,仙门的我没办法驾驭,北辰氏的……或可一试。」
这家伙到底想干嘛?我犹豫了一下:「嗯。那你三日后来取吧。」湖乐的神色有点紧张,我应允下的那一刻,他很明显地鬆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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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了这样的事,让柊宁和柔然刚建立起来的关係有了变化,感觉很微妙。
「那一票人……是干什幺的?」巡城墙回来我就看见东宫营帐外跪了一排人,正好七个,穿得……在这大冷天里算蛮糟糕的,甚至有点衣不蔽体导致他们都在瑟瑟发抖……不对,这根本是奴隶的装束。
大概是听见我的声音,全部齐刷刷抬起头来,哇靠这一看我就震慑了,那一张张白白嫩嫩的俊秀脸孔表情无辜地一看见我就瞅着不放,七双眼黑黝黝的好像快滴出水来,楚楚可怜得不行。
天降七个美少年,年纪最大的不超过十五岁。我惊呆了。旁边的兰怡偷偷戳了一下我我才反应过来,她用平静的语气道:「这是大阏氏送给殿下的奴隶,权当赔罪,殿下想怎幺使就怎幺使。说是不喜欢,看着碍眼了……随意处置也行。」
我还没说话,那边就传来一个个轻微的抽气声,那七个美少年或手撑地、或抿紧唇、或咬下唇,样子非常委屈可怜,藕白纤细的手臂还在微微轻颤。
……奴隶会有这样的手?在逗我?不过柔然可以把少年养成这副模样也让我挺惊讶。或这是另外不知往哪买的?
但,既然是璐姬送的,就是拓拔氏送的。收嘛,不知道会搞出什幺乱子;不收嘛,下人家的面子;处置掉嘛,那我的名声就更难听了。
「……全部带下去。衣不蔽体成何体统!」我佯作不悦地发话,瞥向兰怡,她垂首表示知道我的意思,让人把这七个烫手山芋带走去更衣了。还算乖巧,一个个都站起来跟着走了。可别小看兰怡,她平常寡言沉默,训斥人比我还有威严……咳,应该的。
我深觉烦闷,晚上还有宴呢!肯定要问起的。柊宁现在不养太监了,都是宫女,这七个往哪放?给北辰皓知道我又吃鳖,大概得嘲笑我个没完。
一开始有个邪恶的想法:全部扔给我那「好色」的三姐。但这幺做有点不厚道,我送的人,北辰沐灵会给什幺好待遇吗?呃,还是算了还是算了,回去再想怎幺安排,暂且带着。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烦恼。
各种迹象都显示晚上的宴会非常难吃──因为汗王称病,无法主持,我和北辰沐阳、解云平是客,怎幺也不能叫我们上去。大王子椋长年卧病,二王子炆炽禁足中,三四殿下是公主,这责任,当仁不让落到商戎头上来……会很难吃的原因是,大阏氏的位置因此安排在商戎左下首第一个位置,正,对,着,我。
我决定在晚宴前先吃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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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舞昇平,一派和乐融融,说的大概就是现在的情况。
我正襟危坐,旁边是宫墨歆──本来一样也要替他回掉的,结果他居然主动提了说要去,正正经经地梳髮宫装跟我过来赴约了,从头到尾没有露出一点礼仪上的破绽,高冷疏离。可怕的家伙。顺带一提我俩穿的衣服布料同底色,暗金银纹,千梅浮绣,精緻贵气。
不得不说,他今天还是很夺人眼球的,就凭那一头白髮冠玉环扣,气质便是温文儒雅。不过他神色清冷,还真有几分遗世独立的高冷模样。虽然这表像切开恐怕下面有颗黑漆漆的心。
他以袖掩口,低垂眉目,做出不胜酒力的样子──简直是放屁他没喝半口酒──斜眼朝我这边看来,谁知道他偷笑呢!我抽了一下嘴角没做声。外边人看说不準是觉得我俩在眉目传情!
气氛说不上压抑,只是恐怕人人都在演戏。我瞥了璐姬一眼,她那张豔丽的脸孔笑脸盈盈,一直对着场子中央的歌舞,貌似没有注意到我这里来。
「妳不情愿的样子太明显了,书羽。」我一震,确实觉得脸有点僵。宫墨歆一脸促狭地看着我,声音放得很小。
「殿下是累了?」解云平自斟了第N+1杯酒,脸色很平常地问我。
「那是你的错觉。」我当然不承认。一想到回营帐还有那七个美少年,我就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