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他的意思很明显:诅咒他结丹失败。
最好能受严重内伤,从此不能修道,被师尊赶出陵源。
上一次,师尊和师叔,还有寰天道君商讨他结丹一事,秦时显然比他们三人心急。
给他准备丹药?在丹药里动点手脚,他结丹必然失败。
这段时间,秦时替他疗伤,指导他练剑,对他的态度越发和善。
而秦时眼底闪过的锋光和晦暗,以及那浓戾到几欲凝结的杀意,他闭着眼睛都能感觉出来。
薛松雨忧心道:“你打算怎么办?把这件事告诉绝尘道君?”
“要怎么说?秦时送我宝剑,送我丹药,指导我修行?这些师尊都知道。”
说秦时对他暗藏杀机?
证据呢?秦时下的毒,绝对验不出来。
秦时对他无微不至的关心,陵源的同门见了,谁不称赞一句大师兄心襟广阔,明月入怀。
若说秦时有意害他,别人只会觉得他恶言中伤,心肠歹毒,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秦时那么多年的伪君子,不是白演的。
就连师尊都一直对他深信不疑。
“不必担心,”见薛松雨愁容满面,陆续笑着安慰,“他不会在人前动手。背后那些阴谋算计,我知道怎么防备。”
薛松雨看着陆续将冷掉的毒茶透过窗户,泼在外面的泥地上,便敛去了脸上的担忧神色。
他俩在这儿成日提心吊胆,忧心忡忡也没用。
日子该怎么过,还得怎么过。
最终只能心叹一句:听天由命。
她转移话题:“有一次在深木林,你见到问缘峰的几个门人争吵,还记得吗?”
今日过来,本也是为了给陆续说这件事。
陆续回忆片刻,点了点头。
他还留有一些印象。
似乎是问缘峰的一个女修,遭到同门孤立排挤。他去找薛松雨练剑的时候,刚好看到她们争执。
“那日之后,徐婉时常来树林,和我一同练剑。”
天璇法会将近,有意参加的修士们,修炼更加刻苦勤勉。
陆续和薛松雨这样,少以和同门来往的人并不在少数,也有许多人要找安静地方独自修行。
陵源,问缘,寰天三峰交界处,那片古树参天无人管辖的偏僻森林,便成了不愿在自己峰内和同门一起修炼的修士们最佳去处。
陆续被禁了足,于兴受了内伤要养,薛松雨没了可以切磋的对手。
而在问缘峰内时常被同门找茬的徐婉,为了避开同门,也跑去了深木林。
自然而然和薛松雨成了一起修行的同伴。
虽未深交,长时间待在一起,关系也变得尚可。
“休息的时候,我们会坐在一起闲谈。她上次见过你,那日问起,我便说了你是陵源峰的弟子。”
“她知你是我朋友,希望我能介绍你们认识。我没答应,来问问你的意见。”
陵源峰某某,和陵源峰陆续,有着天渊之别。
陆续身份特殊,薛松雨没告诉徐婉他的名字。愿不愿意结识徐婉,得先问过他的意思。
“我无所谓。”陆续毫不在意轻笑,“你哪天把她带来就行。等师尊解了禁足令,我也还是要去那边练剑,总会遇到。”
告诉徐婉,他就是乾天宗大名鼎鼎的漂亮摆设,也碍不了什么事。
说起来,徐婉遭受同门排挤,和他境遇相差无几。若是性格相投,大家还可以抱团取暖。
“还有呢?”陆续看薛松雨神色,便知她还有事要说。
“还是和徐婉有关。”薛松雨把玩着自己的大辫子,抿了抿嘴,“但这事只是我瞎想的,也就和你聊几句。”
陆续点头:“我知道。”
他又不是大嘴巴,不会将别人的秘密到处宣扬。
何况即便他想说,也找不到人分享。
“我有没有给你说过,徐婉资质很好?”
徐婉入门十多年,就已突破金丹。现在已经是金丹初阶修士中的佼佼者。
天璇法会,乃是炎天界道门盛会。三宗四门十二派都会派门下弟子参与。
大宗门要展现自己的实力,取得炎天界的话语权。
修士们同样为此挤破头皮。
天璇会对修士来说,最好的一点是,排名并非绝对因素。
只要能好好表现,得大能们看中你的资质和潜力,或者别的什么令他们欣赏的闪光点,便能被收为入室亲传,从此一步登天。
徐婉的资质,比问缘峰亲传差了些,在内门弟子里已算上乘。
她若是是参加天璇会,帮宗门赢得几场比试,极有可能得到问缘峰主,或者其他峰主的赏识。
即便被别派的能人看中,改投其他宗门,在天璇大会上也是允许的。
——所以问缘峰的同门,一定会对她百般阻挠。
“我听徐婉说了一件事。”薛松雨瞥了一眼陆续,“寰天峰陈棋的事,你肯定没忘。”
陆续点头。当然没忘。
陈棋遭同门欺辱,被神秘魔修所救,赠予功法。
以他当时的心境,为了出人头地,修炼魔门功法毫不犹豫。
“据徐婉所说,乾天宗有一个秘密传闻,受同门排挤欺凌,又资质尚可的修士,遇到魔修的不止一个。”
陆续心中一凛,骤然浮现一个事件轮廓:“有魔修混在乾天宗内,专挑这样的修士下手?”
例如陈棋和李意。
他们为了变强,不管什么道,都愿意尝试。
“徐婉说,这是很少一部分人才知道的秘密,叫我千万别到处宣扬。”
“那是当然。”
修炼魔功的人定然不会让别人知晓。
陈棋阴沟翻船,纯属时运不济。否则他现在还好好的待在寰天峰,当着一个地位不低的高阶弟子。
关键是……
“她是怎么知道的?”陆续眉头微微一蹙,“她也遇到魔修了?”
以徐婉的现在的处境,那魔修极有可能来找过她。
或许蓝男不分是她心中纠结忐忑,想找人倾吐,却又不敢明说,只能以“我有一个朋友”“我听别人说”这样的说辞,将此事隐晦地告知薛松雨。
“我不知道。”薛松雨的大辫子在空中晃出一个半圆,无奈道:“这就是我瞎猜的地方。如果不是听你说了陈棋的事,我也不会朝着方面想。”
听说了陈棋的故事,再听徐婉这么一说,立刻就会产生相同的联想。
陆续问:“她的修为,是否短时间内突飞猛进?”
“你问我?”薛松雨如同看弱势群体一样,关爱地看着陆续,“一金丹高阶的魔修站你面前,你能分辨吗?”
陆续:“……”
他不能。他和薛松雨这样的菜鸡,境界高一点的魔修,站眼前他都不知道。
李意也是因为炼岔了气,走火入魔,才让他感受到一丝极淡的魔息。
陈棋他们修炼的完整心法,有着极好的伪装,只有寰天道君那样的顶级大能才能看出异状。
徐婉境界本就高于薛松雨,她根本看不出来。
“你要不将徐婉带过来,我请师尊查一查?”
“不。”薛松雨神色郑重地看了陆续半晌,才低声道:“即便她真的修炼了魔门功法,只要没做伤天害理的事,我不打算告发她。”
“我被峰主所救,带回乾天宗。入了道门,成了道修。若当时是一魔修路过,大发慈悲救了我,说不定我现在就是魔修。”
陆续心中了然。
他不知薛松雨的过去,正如她也不知他的。
一但入道,就和凡界斩了因果。所有身为凡人时的前尘往事,便该一笔勾销。
他不知她曾发生过什么,为何同她的弟弟失散。
他只清楚,薛松雨从未放弃寻找。
若是薛乔之此时还在世,应当也是修真之人,也有可能入了魔门。
道统之争,并不涉及善恶。乾天宗里那些欺压同门的修士,未必就是好人。
何况他们只是天地一蜉蝣,随波逐流自顾不暇,哪管什么大义苍生。
“我知道了。这事我会保密。”
陆续担心星炎魔君冲着绝尘道君而来,因此格外敏感在意。
陈棋金丹高阶的修为,都看不透那个魔修。徐婉才初阶,更不可能知晓。
何况这仅仅只是他二人的猜测。
“勾结魔修”是排除异己的最好罪名。
徐婉正遭受同门排挤,贸然一句话,就有可能被嫉妒她的那些同门拿来添油加醋大做文章,将她陷害成第二个于兴。
他朝薛松雨扬了扬下颌,正色道:“你也不要和她牵扯过深。万一她真的修炼魔功,一朝事发,极有可能波及到你身上。”
薛松雨点头:“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