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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一袭浅色长裙静静地立于阶梯下方平台,她微微仰头望向前上方雕刻着“奉天”二字的山门。女子五官生得艳丽,却画了一个淡雅的妆,让凌厉的眉眼柔化了许多。她唇角啜着一抹笑意,身姿婀娜如同一支出水芙蕖。
风吹乱了她的鬓发,裙摆与银花披帛被吹得小幅度的翻飞起来,初冬微暖的阳光落在她背后似是披在肩头的薄纱。
裹着藕红棉袄、柳眉杏眼的女孩子快步的踏出山门,朝着女子的方向快步而去:“是眉城……小姐吗?”
“正是。”
“请随我来,少宗主已等候您多时了。”
眉嫣略略颔首,跟在九儿身后一步步走上了阶梯。
……
梅花清冽的香气从通往内殿的门后飘来,又被夜风吹淡翻卷着消散在回廊中,靠在廊柱上的游意珑缓缓直起身子来,一面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子一面转身准备踏入内殿。
却在下一瞬间忽然停住了迈开的步子,他耳尖轻轻一动,面色不善的回过头去,直勾勾的望向声音的来源。
回廊尽头悬挂着长明灯的屋檐之下,定定地站着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影。下一刹那,那个人影便以一种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闪现至游意珑眼前,黑色斗篷猎猎翻飞暴露出底下雪白的衣裳,与此同时一道银亮的冷光携着劲风往他面门狠狠劈来。
游意珑腰肢柔软,上半身迅速向后仰去躲过了来势汹汹的刀光,他顺势往后方利落的翻了个跟斗,最后稳稳站在了内殿门槛内。饶是他反应快如闪电,仍是被削断了一绺黑发,方才站立过的木质地板被刀气劈得崩裂开来。
“何人?!”游意珑喝道,白梅花瓣在手腕间回旋着凝聚出一柄长剑,他手腕一转将剑横于胸前。
只闻脚步声渐近,那人施施然地踏入门槛,一步步从黑暗中脱离、走进了光明的内殿,夜风拂地而来,浓黑衣摆翻动如雨前乌云,卷起展开间透出几抹雪色。
游意珑终于看清楚了他手中的武器,竟是一把剑。
能将剑当作刀使的门派也只有——
游意珑脱口而出便叫出了一个名字来:“——祁疏星?!”
祁疏星却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抬起头来冷冷的看着他,那张俊俏的脸便如此彻底的暴露在游意珑眼前。
游意珑甚至未来得及想清楚眼前这位正派人士是如何顺利通过霜华宫内重重的阵法,手臂一扬一收便架住了祁疏星劈来的剑,奉天宗的剑招向来凌厉彪悍,那么一剑劈下余威震得他虎口一麻。
两柄剑相碰摩擦发出刺耳的铮铮声,二人一进一退的周旋打斗,半分水都不放,不久便将原本整洁的内殿弄得一塌糊涂。
“这种时候,不在你奉天宗呆着,来这儿作甚?”游意珑向侧面迈出一步,试图引着祁疏星远离通向寝殿的门。下一刻,他便发现祁疏星似乎就是冲着寝殿而去的,游意珑反手握剑抻开手臂将银亮的剑刃抵到了对方颈脖前。
正当他准备将剑递出去一瞬,便听叮咣一声脆响,一枚色泽红润的血玉径直碰上了剑刃,轻微的晃动了几下。
定睛一看,那血红的玉石中心竟裹着一抹水滴状的靛青色。
祁疏星面无表情地望着游意珑,大大方方的任由对方将剑架在自己颈脖上,他将手抬在二人中间,指间垂下一缕编得精致的细绳,绳下缀着的便是那枚一看便知是绝品的血玉。
游意珑几乎是瞬间便认出了这枚特殊的血玉。在尊上外出前的那一个月,其余三名城主一直暂留北辰城内,几乎日日都要进入霜华宫与尊上议事,他正好在落星君眉嫣身上见过这枚玉佩。
铮地一声,游意珑收起了剑,防备道:“祁少宗主这是甚么意思?”
“自是来接人。”祁疏星将目光落在通向寝殿的走廊口。
——原是为了里面那位而来。
游意珑微微垂下眸掩去眼中闪动着的细光,只一瞬间便又换上一副笑脸,他抬眼看向祁疏星:“既然如此,少宗主请吧!”
他如此说着,竟是轻轻巧巧地便偏过身子,让出一个身位,将入口暴露了出来。
祁疏星反手将血玉收入袖中,狐疑的望了一眼笑意盈盈的游意珑。后者倒是十分坦荡的模样,见他不动,便将负着的手摊开来示意了一番。
这样的僵持并未持续太久,祁疏星只瞧了他一眼,便兀自踏入了通往寝殿的走廊。才踏入长廊,祁疏星便缓缓皱起了眉头,他伸手掩了掩口鼻,又扇动着手驱逐着空气中浓郁的梅香。
愈是往里,这梅香便愈重,浓得叫人头昏脑涨。
祁疏星意识到梅香不同寻常,便展开灵力将梅香隔离开,他加快了步伐来到一扇巨大的门前,大力一推便将门打开了。
饶是他放出灵力阻隔了梅香,仍是嗅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花香,似是数万棵白梅齐齐倾颓,倒入冰雪之中,梅香混在雪气里满溢而出。
一片寂静。
祁疏星心头一跳,暗骂一声这死梅妖。
他大步
', ' ')('跨入寝殿,一边张望着一边向里走去,直到走近那张被纱帐笼罩着的床榻前,薄纱质地的床帘被大力掀开来,床上景象一览无余。
便见他日思夜想的人此刻正双目紧闭,缩蜷着身子睡在床榻里侧,五指还紧紧攥着被褥的边缘。
“阿澜!”祁疏星失声唤道。
却是无人应答。
祁疏星整个人都伏在了床前,颤抖着手去探容澜的鼻息,直至感受到指尖传来的湿热触感才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他又将手探入软被中紧紧握住了容澜微凉的手,却探不到一分一毫灵力。
他只愣怔了一瞬,手下又握紧了容澜几分。
许久,祁疏星才小心翼翼地将绵软的被子掀开来,床上卧着的容澜只穿了一身单薄的里衣,衣衫许是在睡梦中无意识的蹭开了些许,露出了大片白皙的颈脖,但倒也未裸露出胸膛半分。
祁疏星略略别开了目光,他直起身子伸手将一旁椅子上挂着的衣裳抱入怀中,胡乱的给容澜穿上了。当祁疏星半跪在床边给容澜穿鞋袜之时,才发现他右足足踝上竟还戴着一串铃铛,指尖轻轻一触便察觉到那串小小铃铛之下翻涌着的魔气。
一切都明了了,先是屠山,再是这只铃铛——
容澜对自己小徒弟藏有私心的事情,祁疏星是清楚的,否则他也不必对楚逐羲下这么个死手;只是祁疏星未曾想到,容澜竟是被迫的——楚逐羲强迫了自己的师尊。
祁疏星一抿嘴唇敛去了眸中的狠色,他将容澜横抱起来往外踏去,穿过幽深的长廊步入内殿,却被一把横来的剑挡去了去路。
祁疏星冷冷地瞥向一旁笑吟吟的游意珑,不动声色的将容澜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人你可以带走,只是……我想向容仙师借一点儿灵力呢?”游意珑将握剑的手负到身后,他几步上前,手指触上容澜的肩膀。
祁疏星神色一凌,抱紧了容澜向后退去,又侧过身避开了游意珑不安分的手,他道:“你若是想要灵力,取我的便好。”
游意珑瞧他语气冷硬,便给自己寻了个台阶,他欣然接受道:“也好。”
——只要能得到灵力,是谁的倒也无所谓了,祁疏星能将容澜带走,也算是给他省事了。
祁疏星不愿再同游意珑多说,他一边将怀中的容澜往上提了提,一边将空出的手抬起递到唇边,毫不犹豫地将指尖咬破挤出一滴殷红的血来。
圆润的血珠从指腹上缓缓浮起,落入游意珑的掌心变成了一枚指甲盖大小的红珠子,还未运功吸收便能感受到其中流动着的纯澈灵力。
游意珑呵呵轻笑几声道:“……多谢祁少宗主的心头血了。”
话音刚落,便听铮的一声剑响,游意珑竟是将祁疏星挂在腰间的剑拔了出来。
祁疏星反应极快,他抽身向后而去,却见游意珑居然反手将剑对准自己,照着心口的位置狠狠捅了进去,清冽的梅香瞬间铺开,与血一同滚滚流出。
游意珑翻转着手腕让剑在自己的身体里转了整整一周,他面色不改似是感受不到痛觉一般。
末了,他又将手中灵剑往自己的方向递了几寸,这才将剑拔出来横着递还给祁疏星:“不过是借少宗主的剑一用罢了。”
灵剑不沾妖魔的血,此刻已经是干干净净的回到了祁疏星手中。
“霜华宫进门,向东十步,向西北五步。”游意珑笑着补充道,面上白梅妖纹渐渐浮现,他哎呀一声抬起血淋淋的手虚虚掩住了右眼周边的妖异纹路,“叫少宗主看笑话了。”
祁疏星眸光微闪,几乎是瞬间便理解了游意珑的意思。
“多谢。”
“客气了,不过是有来有往的交易罢了。”
游意珑目送着祁疏星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他将手中捏着的红珠吞吃入腹,之后才捂着仍然血流不止的心口呼出一口浊气。
下一刻,他便软软的瘫倒在了地面,整个人趴在一片狼藉之中,带着梅香的血胡乱的蹭了满地。游意珑嘴角扬起一个笑,这才缓缓合上双眸再也不动弹了。
细细算来,尊上外出已有半个多月,再过几日也该回来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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