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料峭寒意还未彻底离去,被夜幕拉扯着停顿了脚步。黑沉的穹顶无星也无月,只是昏沉地半阖着灰蒙蒙的眼。
萧白景早早地便登上了天台,他负手立于鲜红的阑干前,身姿挺拔如松,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华发从发冠中倾泻而下随风翻飞,频繁拢握的五指早已将他的心情暴露无遗。
他回过身沿着过道短短的踱了个来回,靴底踏地将红木地板踩得嘎吱作响。
心如鼓擂,度秒如年。
萧白景忽然停住了迈开的脚步,好像终于回过了神来似的。他沉着张脸猛然转身,重新面向了阑干之外。抬目远眺深沉夜色下的万家灯火。
凉风拂面而来,将萧白景吹得清醒了几分。
——他究竟在期望着什么?
他早已算不得年青,如今却如毛头小子般急躁冲动,仿佛是被什么东西魇住了一般。
“掌门,楚魔尊到了。”
温衡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打断了萧白景逐渐延伸开来的混乱思绪。
他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飘飘的嗯声,又满面云淡风轻的转身望来。
温衡十分识趣的退下,只余下楚逐羲站在原处。
飞檐底下悬挂着灯盏,暖光落在了楚逐羲头顶将他的发丝映得微微发红。
尽管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真正到了见面的时候,萧白景仍是不自觉的愣了神。
实在是太像了,相像得好似真正的楚恨山就在他的眼前。
想说、想问的话太多,这会子倒是一句都道不出来了。
就连楚逐羲自己也有些愣怔,他忽然觉得来此的自己无比荒谬,更加荒诞的则是瞧见萧白景的那一瞬间,他竟感到了一丝没由来的亲切感。
那是一种极其虚幻而缥缈的感觉,也只是在心头停留了一瞬便消散不见了。
大抵是冥冥之中有一条瞧不见也摸不着的线牵引着他与萧白景相见。
萧白景微不可见地呼出一口浊气,他问道:“……冒昧一问,魔尊的父亲母亲可还健在?”
“……在。”楚逐羲回答着,“萧掌门应当清楚才是。”
话音落地,仿佛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萧白景的心头,血液霎时沸腾逆流直冲头顶,他不可置信,又惊喜万分,可面上仍是维持着冷静:“那……他可有告诉过你你的身世?”
楚逐羲:“只潦草讲过一些,不多。”
欣喜激起千丈瞬间便压过惊讶席卷了心田,四肢末梢有些许泛凉,又微微发着颤,萧白景又沉声问道:“那他……可曾提到过我?”
楚逐羲愈发的感到莫名,却又在刹那间福至心灵似的通透了。他斟酌片刻后开口问:“萧掌门接下来不会是想告诉本座,你是本座的父亲罢?”
此时此刻的萧白景满心都赴在楚恨山身上,他尚还沉浸在“楚恨山或许还活着”的消息里,下意识地便忽略了楚逐羲话里面上的异样。
“魔尊能否——引见一番?”他面上沉静如水,话音却是微不可闻的颤了颤,“贫道……想见见他。”
“你若是想见他,为何不让温衡将他一同叫上来?”楚逐羲问,“况且,你们二人在拍卖会开始前就见过面了罢。”
上扬的尾音将满心期望抽碎,化作了一捧转瞬即逝的泡沫。
萧白景脑内霎时空白,仿佛浑身的血液皆被冻结住了一般,泛凉的手足不住的开始发麻,连挺拔的腰背都显得无比僵硬。
楚逐羲忽觉眉心间一阵发热。
也不知为何,当他将对方一时失魂落魄的模样收入眼底之时,心间竟是莫名的生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意,那是从血液里透出来的、根植于血脉之中的欢悦。
他极力忽略了那点本不应该属于他的情绪,重新将注意力放到了萧白景身上。
楚逐羲不是傻子,眼瞧着萧白景的反应,他或多或少也能猜出些许端倪来:“原来萧掌门想见的是本座的生父。”
“不巧了,连本座自己都未曾见过他。”楚逐羲说得坦然,“观萧掌门的反应……看来本座先前的猜想并未出错。”
“是我对不住你们二人,”尽管心底情绪翻涌如浪,但萧白景仍是面色如常,“玄真界与魔域的关系早已不似从前,晏海令也在不久前缔结,倘若你愿意,随时都可以重回揽月庭。”
一句“对不住”便轻描淡写地将所有生死与血泪揭过。
“萧掌门这番话说得好理所应当。”楚逐羲闻言忍不住发起笑来,“你这是……当真想将我认回去啊?”
“我是你生父,本该如此。”
萧白景的声音高远如山顶泠泠的泉,清冷、不近人情。
夜色映得他愈发像久积于高山之巅的那一捧细雪,孤高自负、冰冷自大,就好似他这一生从未出错,他所做的一切皆光明磊落、天经地义。
“……哈。”楚逐羲几乎是气笑了,“好一个生父。”
“比起认亲,萧掌门现在倒更像在施舍。”
那股不知从
', ' ')('何而来的快意化作了愤然,在血液之中疯狂叫嚣。到底是打娘胎里出来的,自然与母亲血脉相连、情感相通,而魔族天生便比常人对传承更有感应力。
萧白景渐渐蹙起眉,冷淡地否认道:“认祖归宗本就天经地义,在贫道眼中也并无‘施舍’二字。”
楚逐羲怒极而笑:“生我的是楚恨山,养我的是容澜,护我的是啻毓,那个时候你萧白景又在哪里?我现在又认哪门子的祖归哪门子的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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