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准打我姐姐!”江映霓愤怒地推开韩奇光。可是她在韩奇光面前就像个小矮人,即使她发怒时也是儿童奶声奶气的语调,毫无攻击性。
韩奇光挑眉看江映霓,像拎一只猫似的把她轻松拎起来:“你就是这个婊|子的妹妹?和她长得真像啊,以后出去卖肉,争取比你姐姐一晚上多赚几百块钱。”
话音刚落,江映霓就被韩奇光摔在地上。这条老巷子里很脏,路面尘泥扑朔,还有玻璃碎渣——小诊所有扇窗户碎了,玻璃片纷纷掉落在地也没人管。江映霓扑倒在地上时,一块玻璃片锋利地划开了手掌心,血液顺着掌心的纹路蜿蜒而下。
“你他妈的打小孩,有病啊?!”江映珍抓着韩奇光的胳膊,猛地咬下去。
“婊|子,”韩奇光一脚蹬在江映珍的小腹上:“打什么胎,干脆让我踢流产算了!”
江映珍痛的面色惨白:“你干脆把我打死在这条街啊!你爸妈不是很能耐么?就算你杀人了,也不会被怎么样吧?”
“滚,赶紧滚去做人流。”韩奇光指着她说:“这个月都不会再给你钱了。”
他们打闹的动静太大,引来了小诊所护士的好奇心,小护士专门走到诊所门口看好戏。等韩奇光扬长而去了,小护士才清了清嗓子说:“哎,过来做手术吧,老板娘说只收七百块钱,看你可怜,给你便宜一百。”
江映珍恍若未闻,径直走向妹妹,捏着那只被玻璃划伤的小手看了看,朝小护士问:“七百块钱做手术,再免费给她处理一下伤口,行吗?”
小护士扁了扁嘴说“行吧”,然后转身走回了诊所,大概是在腹诽江映珍爱占便宜。
交完钱,江映珍很快就进了那间手术室。江映霓站在走廊里等待,盯着自己掌心缠绕的白纱出神。她看到做完手术的女孩从隔壁手术室走出来,眼泪掉个不停。还看到这个女孩的男朋友极尽讨好地道歉。
她知道,姐姐肯定不会因为手术而哭。
时间仿佛凝固,一分一秒极其漫长,走廊里越来越多女人来来往往,她们身上捎挟着难闻的血腥味。她们都是被踩在这个社会最底层的女人,否则,也不会来这种不正规的诊所做人流,拿性命开玩笑。
江映霓默默向神明祈祷,愿意用十年寿命换姐姐的手术平安。
等了许久才见江映珍虚弱地走出手术室,脸上无悲无喜,淡漠得像被剥夺了七情六欲。江映霓连忙过去扶她。
“我总有一天会离开家。离开这座城市。”江映珍一字一句地发誓。
“我和你一起离开。”江映霓说。
“你?”江映珍问:“你为什么要跟着我离开?爸妈打骂你,我不也打骂你么?”
“我想看你化妆,跟着你学化妆。”江映霓垂下眸子,说话时带着幼龄女孩独有的羞怯感:“我不喜欢爸爸妈妈,但我喜欢你,所以要跟着你。”
江映珍沉默了半晌,嘲讽地说:“他们确实不值得你喜欢。一个酒鬼,一个小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们的父亲是个农村来的务工人员,在工厂里做事赚不到多少钱,还全拿去喝酒买醉了。而她们的母亲…是个职业小偷。不论是超市里的商品,还是路人口袋里的钱包,全都是她们母亲偷盗的目标。
家里每天都充斥着打骂和火药味,男人打女人和孩子,女人打男人和孩子,大孩子欺负小孩子……总有人活在食物链最压抑的底端受气。
“等我攒够钱了,就带你一起逃走。”江映珍向妹妹承诺:“我们逃到北方,逃到最远的地方,再也不回来。”
我们逃到北方,再也不回来。
这句话,江映霓一直记在心里,可是再也没有人能带她逃离深渊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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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在枕边震动不断,把江映霓从悚人的噩梦中解救出来。她揉了揉潮湿的双眼,继而胡乱滑开了手机屏幕的接听键:“喂?哪位?”
“过来学车。”明明是主动给她打电话,他却惜字如金。
“你等等,我还没睡醒……”
江映霓接电话时发音含糊,语气迷茫,还明显带着哭腔。短短几个字,被她念得委屈至极,柔软到不可思议。
古城不自觉地放软了语气:“算了,你再睡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