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没有来由的大火烧光了谢家的老宅,等火灭了已经是三天后了,警方进去搜查,只发现了一具被烧的面目全非的尸体,据法医检验骨龄在17岁上下,警方猜测是谢家的孙辈小少爷谢合枫,其他人不知去向,没有苦主又找不出原因,于是只能草草结案。
这事做了市井小民们好几个月的谈资,许多和谢家结了梁子的人纷纷在茶馆落井下石添油加醋,只道是谢家丧天良的事儿做多了遭了报应,有外地人好奇追问,他们便神神秘秘地说起还是清朝那会儿的的旧事,虽然他们自己也是东一耳朵西一耳朵听来的,但并不妨碍他们拿来糊弄别人以彰显他们老城区人的资格。
不管日本人进来又被赶出去了,普通人的日子还是那么过,偶然看到卖报的小孩从大街小巷穿梭来去,一边叫卖今天的头条:“保卫局局长因贪污落马卷入帮派斗殴丧命!”路人听这么一耳朵心里还在幸灾乐祸,当官的死了活该,中饱私囊,没一个清白的。
然而,人们的记性又很差,很多东西听听就罢了,很快他们的佐餐大料变成了祝家小儿投笔从戎接替父兄大任,据说北边小日本打进来了,他上前线去了。
“好好的日子不过去战场送死了,”行脚的大汉坐在馄饨摊上,一口馄饨汤下去蹦出这话来,“年轻人啊,不知道好歹,这么大个祝家都够我吃上十辈子了。”
“刘二腿,你这人不会说话就闭嘴!”动作爽利的大姑娘前一秒还笑盈盈地招呼客人,下一秒就翻了脸,“日本人抢我们的东北,难道把他们打回去还做错了?”
大汉陪了个笑脸,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又注意到她头上戴了朵红艳艳的月季,赶忙找话说:“这不是、欸?陈姐儿,你这是喜事来了?啥时候啊?我也去蹭口水酒喝?”
大姑娘抬手摸摸花儿,眼角似乎闪过一丝水光,但转眼又长袖善舞地和周围向她恭贺的熟客招呼起来:“18啦,再不嫁,我爹得急死了,您要是得空,中秋后一天在这摆酒,我要嫁的那口子是西市炒货店的,算高攀,给我壮壮声势,也好叫婆家欺我不得。”
“哪里哪里,一定来沾点喜气!”……
山月不知心底事,水风空落眼前花。那天的事再没有人提起,大家为了自己和国家的将来也渐渐四散奔忙,有的上了燕大,有的出了国,涂少卿去做了医生,涂家渐渐隐退了,南门的马婆子原本是靠着涂家发法事财,这么一来断了财路,天天在家拿媳妇出气,口头骂骂咧咧的却是涂家少爷的名字,她儿子问她原因,她只道是因为涂家大少和他父亲涂族长说了句什么“逆天改命之事一次就够了”云云,涂家才不再出山的,她儿子觉得玄乎,也就当个故事听。他妈那点装神弄鬼的小伎俩他还不知道,涂家也不过就是个大一点的神棍罢了,隐退就隐退吧,省得他妈在外面作妖了。
漕帮的帮主也换了人,当年的人不知道去了何处,南涂北谢再没有人提起了,老一辈的人每想到这些,都觉得,这是一个时代的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