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齐的话说的寻不出一点儿毛病,况且他们要说的事确实是傅家的家事,不好往外宣扬,便也只是与赵齐又客套两句,便放了人回去。
坐在一旁的傅泽以也撂下手中的筷子,没看旁人, 只对赵齐说:
“我送你。”
“别呀以哥,你这吃着饭,外头下那么大雪,你又折腾一趟干嘛, 咋地还不放心我自己回去啊。”
赵齐伸手按在傅泽以肩膀上,想让他不用起来了。
两人正稍有僵持。不过赵齐是客人,理应送他回家去,是以傅显便想开口,却是不想此时坐在傅泽以右手边的陆晚却倏忽也撂下筷子开了口:
“爷爷、爸爸,我也去送送赵齐吧,到底认识一回,以后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这话听的她旁的男人身形一僵,不过却并没有拒绝,只说:
“行吧,你多穿点。”
见傅泽以都这样说了,傅显也没有拒绝的道理。况且他原本就希望这事情小辈的知道少些比较好。
如此一来,陆晚便借着这个理由,顺顺当当地跟着傅泽以和赵齐一同出了傅家的门。
她这样说自然也是为了避嫌,为了避开傅家的家事。
她毕竟是个外姓,若是平素里还好,今天她眼见着就要离婚了,可没有再去听人家家事的道理。
况且莫说是赵齐,又莫说是她了,就算傅泽以和他大哥傅煜涵现在在傅显宋欣两夫妻那里,估计都算是个“外人”了。
老人说:有后妈就有后爹。这话说的真真没错,且不说那傅老爹处处维护妻子,竟就连那个毫无血缘的傅子然,都能被爱屋及乌,受到傅老爹的庇荫。
反倒是自家这两个亲儿子,没妈的孩子像根草,多多少少总是被忽略了些。
外面与屋子里是截然两个世界。
一开了门,不仅是铺面而来的雪的气息几乎占据了人的口鼻,呼吸只见全是沁人心脾的雪气,从口鼻间吐出去,又是热腾腾的白汽儿。
放眼望去,天地之间,更像是被皑皑洁雪洗濯一净,双眼所见之地,皆被覆上了厚厚一层。
一脚踩下去,只听见“嘎吱嘎吱”,像是特意添加了音效。
这样的场景,显得天地之间倏然变得疏朗空旷,好像随便轻声说上一句话,就能回荡在整片大地上似的。
陆晚今天穿的是一件长长及膝的厚厚的羽绒服。像是要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似的。
这羽绒服是浅浅的乳白色,她的肌肤又素净白皙,这样走在雪地里,恍然间就要与雪地融为一体了。
赵齐一出门就开口对傅泽以说话:
“特意在餐桌上跟傅爷爷提起给傅子然相亲的事,还没避讳我们几个在,要么就是你那个后妈根本没把你和你大哥放在眼里,做了十足的准备,要么就是她已经有把握你们一定会兄弟不和,不会联手对付她。”
没想到他们突然说起这么正经的话来,陆晚一时间有些不习惯。不过这样的时候,把自己当成空气就好了,她这样想着,便将头又缩了缩,尽量让他们两个忽视掉自己的存在感。
可是旁边的男人却并未忽视掉她。
他的手一伸,拉着她的帽子往前一撩,那羽绒服上面的帽子就牢牢戴在她头上了。
天空之上仍在飞飞扬扬的雪花絮子瞬间被阻隔在了羽绒服外面,再不往她的乌发上头掉了。
陆晚有些别扭地道了句谢,然后跟两个人阐明自己“空气”的立场:
“呃,你们聊,不用理我,我不过就是找个借口出来,你们若是觉得不方便,我现在就走也可以。”
她话说的十分客套,全然不像之前在三亚的时候那般生动活泼,时不时说两句俏皮话儿。
一旁的傅泽以却全没理她这个茬,刚刚她是自己进房间里换得衣裳,穿的是件长长的羽绒服,可里头的毛衣却只是个普通的圆领,留下长长一截白嫩的脖颈,大约因为肌肤娇嫩,被这冬日里的冷风一灌,瞧着这玉颈也已冻得通红。
男人信手一扯,就将自己脖子上戴着的一条素色围巾摘下来,直接套到身边的女孩子脖子上,将那露出来的一截被冻得红红的肌肤给牢牢遮住。
那围巾是刚刚从他脖子上摘下来的,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洗衣液的清香。
他的身上总是这样,他从不用香水,只是衣服上总有洗衣液或者金纺的香气,他的每件衣服上也如这一样,总是都要干干净净,纤尘不染。
不过这围巾上除了熟悉的洗衣液味,还有盈盈暖意。
是因为刚刚从另一个人的颈间摘下来,带着他与他体温相同的温热。
陆晚很少有觉得傅泽以身上温暖的时候。
她吸了吸鼻子,到底没能开口拒绝的了。
温暖之于她,才是偷心蚀骨的蛊,让她连一点拒绝的能力也没有。
只不过这些,她并未意识得到罢了。
陆晚涩涩地道了个谢:
“谢谢,我会洗干净了还你的。”
傅泽以现在算是摸清了她处处一副疏离的样子,此时又听她这样说话,干脆也懒得与她掰扯,便接着赵齐的话,说道:
“我看以宋欣的性格,应该不会是第一种原因。”
“看来,”
赵齐面色凝重,顿了顿,才对傅泽以说出口,
“看来她是笃定了你和你哥会兄弟阋墙咯?这个女人可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莫不是后面还有什么招数等着你们?”
听到“兄弟阋墙”这四个字,傅泽以委实愣了一愣。
是笃定,因为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小时候成天一起打闹玩乐的兄弟两人,竟成了这般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