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季圆的舅舅,段执是季圆的舍友,这样的关系,这样的暧昧,说出去谁都只觉得荒唐。
季圆要是发现了,会用什么样的眼光看着他们。
“你不能这样。”季书言又低声说了一遍,“我希望你能控制住自己。”
段执听出了季书言藏在舌根下的话。
季圆。
季书言对这个侄子爱得像心头肉,任何一点可能给季圆带来不好影响,让季圆无法接受的事情,季书言都会像惊弓之鸟。
他是季圆的长辈,甚至是季圆的“父亲”。
他永远想要在季圆心里维持自己温柔正直的形象,容不得半点差池。
段执心里早就知道季书言要说什么,但真听到的时候,他却还是觉得被刺痛了。
他盯着季书言,笑了一声,“那你为什么还让我留宿呢?季书言,你这么讨厌我对你做的事,为什么不把我赶出去,为什么没当时给我一巴掌,让我赶紧滚,再也不要来你家。”
他一边说一边往季书言那里走,季书言步步后退,他就步步紧逼,一直到把季书言逼到床边上,不得不跌坐在床上。
他俯下身,两只手按在床边,牢牢地把季书言圈在了怀里。
季书言慌得不行,不知道段执想干什么。
偏偏他又闻到段执身上的味道,刚刚洗漱过,段执身上是一股很清新的沐浴露味,是栀子花的香气,甜得有些腻人,熏得人头脑发昏。
这沐浴露是家政买的,虽然太甜了点,但他一直懒得换。
如今这股腻人的甜香争先恐后地往他身上扑,熏得他昏昏涨涨。
还有那张脸,那张霍乱人心的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妖精一样贴过来。
“你对谁都这样吗,”段执靠近他,故意压低视线,直直地与季书言对视,“告诉我,你对谁都这么心软,允许对方吻你,对你告白,你还不疏远对方,哪怕刚在楼下对你做了骚扰的事情,你还允许他住进你家,进你房间,像这样贴近你?”
季书言被问得方寸大乱。
他几乎不敢抬头看段执,因为他知道,段执这几个问题实在致命。
他是对谁都这样吗?
他有这么心软,懦弱,明明被人肆意地对待过,还允许别人一次又一次地侵入自己的地盘吗?
不是的,他对待自己的追求者向来冷淡,如果有人冒犯就更是冷酷,直接报警扭送警察局的也有。
但偏偏到了段执这里,他的果决就失效了。
他的冷静自持都变成了笑话,像一盏飘在水面上的纸灯,骨架都被侵蚀成了齑粉,只剩下一副花架子,虚张声势。
季书言往后又退了一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冷淡下来,“很奇怪吗,我对别人也是这样。别人我也会……”
他话还没说完,他的肩膀就陡然一沉,被人给按在了床上。
段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是吗?”段执说道,“那我就算现在亲你,你也一样会原谅我吗?”
季书言沉下脸,“你敢。”
可他话音刚落,段执就低下了头。
季书言心里一紧,却下意识闭上了眼。
小王八蛋,他在心里骂道,亲就亲吧,又不是没亲过,他也不是什么情窦初开的小女生,一个吻就觉得被欺负了。
但他闭着眼,这个吻却迟迟没有落下来。
他听见了段执的喘息声,嘴唇上却是空的,没有另一双唇跟他相贴。
季书言犹豫地睁开了眼。
段执停在了离他还有几厘米的地方,他一睁开眼,两个人就四目相对,鼻尖几乎要贴在一起,呼吸也交缠着,亲密无间。
“我说了不会再强迫你,上一次的事情,我说了我很抱歉,”段执看着他,“但是季书言,你可以躲的,你可以推开我,反抗我,骂我的。”
他每说一个字,季书言的心就凉上一分。
“可你为什么什么都没做,”段执笑了一声,“你为什么在等着我吻你?”
这几个字轰然落地,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像碎冰砸在了春日的湖水里,把季书言的平静砸得粉碎。
他听见段执问他,“你拒绝我,到底是因为我,还是因为我只有二十岁,是你侄子的朋友,是你的晚辈,是你觉得不可碰的人。”
段执不信季书言一点没有感觉。
这半年的相处,秋夜里季书言握住他的手,收下他的木雕摆件,坐着他的摩托回家,在月下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他不信,季书言当真一点不喜欢他。
季书言嘴唇动了动,说不出半个反驳的字。
因为段执是对的。
他嘴上说着把段执当作和他一样的成年男人,心里却永远在他名字旁加了一个后缀——季圆的朋友。
不可碰,亦不可心动。
段执松开了季书言的手,站了起来,他拢了拢已经皱得不成样子的睡袍,把腰带系好,勉强像是衣冠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