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书言和段执谁也不迟钝,都察觉到了季圆的态度变化。
他俩背着季圆一商量,都觉得季圆应该默认了。只是难得脸皮薄,不好意思亲口来告诉他们。
所以在假期结束的最后一天,季书言特地支开段执,和季圆单独坐在靠近庭院的桌子旁,久违地谈心。
季圆还拿了瓶果酒,季书言也没拦着,还跟着一起喝了两杯。
他们面前是一条长桌,嵌在墙壁里,坐在桌前就可以观赏到庭院外的风光,今天也飘了些碎雪,院子里的梅花开了,嫩黄色的花瓣剔透晶莹,在夜色中朦胧婉约。
季圆看着窗外,脸颊红扑扑的,像是想说什么,却一直欲言又止。
季书言也不催他,自己慢慢喝着酒。
这样的雪天,倒是让他想起季圆出生的时候,季圆的生日其实是初春,元宵节过后就到了季圆的生日。
本来初春应该渐渐暖和了,但那一年天气却格外冷,在季圆出生的时候,还落了一场春雪。
天真冷,风刮在脸上生疼,他那时候才十三岁,自己也还是半大的孩子,跟着父母来到医院,等着季明优生产。可是他对突如其来的侄子根本没有兴趣,季圆就躺在婴儿篮里他也漠不关心,只觉得自己刚生产后的姐姐看着很辛苦,一直坐在季明优床边。
还是季明优把儿子递到了他手里,笑着对他说,“书言,你抱抱他。”
他不情不愿地伸出手,根本不知道要怎么抱一个豆腐一样软的婴儿,满脸写着抗拒,却又不能驳了季明优的意思。
可是真的抱住季圆的时候,他心里却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季圆嘴里冒出一个小奶泡,啵得一下破了,在他怀里并没有任何反抗或者不适,还是睡得一脸安稳,甚至还往他身上贴了贴。
他愣了愣,捏了下季圆攥成拳头的小手,柔若无骨,软得像一捏就碎,让他心中无端生起一股慌张。
他不知所措地望向季明优,而季明优也微笑着看他。
“书言,我们又多了一个家人。” 她说道。
家人。
当时十三岁的他还没有这么清晰地意识到这两个字的分量,但是现在三十三岁的他,心境已经截然不同了。
季书言突然有些感慨,他摸了摸季圆的头,“你怎么一转眼,就长这么大了啊。”
季圆正憋着股劲,以为季书言要和自己说段执的事情,可是等了半天,却等来这么一句。
他茫然地看着季书言。
季书言收回了手,一只手抚弄着装酒的玻璃杯,大概在这样安静的冬夜,回忆总是会悄无声息地找上门。
他对季圆说,“我刚才,突然想起你出生的时候,那时候你还好小,睡在妈妈身边,像个小猴子。”
“我那时候自己也才上初中,根本不懂怎么爱你,我想你这么一个小猴子,又不会说话,也看不出哪里聪明,只会整天哇哇大哭,有什么可爱的,” 他望着季圆,笑了笑,“但我现在明白了。你哪怕是个小笨蛋,对我们来说,也是世上仅此一个的小笨蛋。”
谁都会希望孩子文韬武略,样样精通。
但就算季圆是个笨小孩,他们也会爱他的,因为这是季圆,是他们独一无二的孩子。
季圆微张着嘴唇,呆呆地看着他舅舅。
过了一会儿,他松开了酒杯,张手也抱住了季书言。
“我也是,” 他把头闷在季书言怀里,“不管你厉不厉害,聪不聪明,只要你是我舅舅,我都喜欢你。”
季书言失笑,拍了拍季圆的背。
他生得太年轻,平日里总看着仿佛初入社会的青年人,唯独在季圆面前,他才最像个成熟温柔的长辈。
“我知道。” 他说。
但季圆却没有松开他,而是继续抱着他,一口气把心里话全说了出来,“我这两天,其实想了很多。我觉得我不该干涉你喜欢谁。你喜欢谁都可以,只要你高兴。我一开始不能接受,也不是真的反对,我就是…… 我就是太震惊了。”
他扁了扁嘴,心想这也不能怪他。
谁发现自己室友变舅妈了,都得吓成傻子。
“但我现在想开了,” 他悄悄从季书言怀里抬起头,露出一张有点害羞的脸,“我突然觉得段执也挺好的。”
季书言虽然早就猜到了,却还是绷不住笑了,逗他,“你觉得他哪儿好啊?”
季圆却当真了,像模像样跟季书言数了起来,“首先,他长得好看,女的就不提了,男的里面想找个跟他相当的,还不太容易。其次他聪明啊,是他们那个省高考前五呢,人也挺好的,不然我也不跟他当朋友。但最重要的是,他喜欢你。”
这才是他想开了的原因。
季圆自认为很精明地与他舅舅说,“他比你年轻这么多,可以陪你好多好多年,他又爱你爱得死去活来的,也会好好照顾你。那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这些天的纯爱小说给他上了生动一课。
那什么渣贱狗血火葬场,看得他一愣一愣的,心中充满了后怕。
再看看段执对他舅舅这么百依百顺,他捂着小心脏,心想不如就这样吧,总比他舅舅看上一个渣男好。
季书言这下子是真笑出来了,季圆数的这些优点,他当然都知道,但季圆居然能想到这方面,还认真在分析,他可是真没想到。
他含笑问,“照你这么说,我跟段执在一起,岂不是占了大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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