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见到田爸的时候,差不多在四年之前。当时他坐着宁江大学迎接新生的大巴车,见到的则是一个意气风发、满脸春光的男子。
如今,油腻的头发,风尘补补的脸庞带着污垢。
整个人的气质非常懒散、萎靡。
赌瘾是一种可怕的东西,当你深陷其中的时候,整个人生就会在不知不觉当中被腐尸,并摧毁。
田松看到了女儿,也看到了柳云。只是两人上一次见面离现在已经有四年的时间,对于柳云的印象,他早已经忘了一个精光,只把他当做是一个寻常的工作人员。
虽然过去两年,柳云异常风光,他的形象容貌经常见诸于报端。可田松只是一个赌鬼,只是听过柳云的大名,但哪会关注这人长什么样子。
田松想着女儿刚开完人生的第一场演唱会,想着她在台上的无限风光,便得意地笑了。
这是一台永远都取之不尽的提款机。
“女儿……,爸最近手头有点紧张,先借我20万周转下,过段时间还你。”他笑嘻嘻地说道。
过段时间还?田馥从未有过这样的奢求,他每次借钱的时候都这么说,可是转过头早忘记了。
据说田松在跟那些赌友炫耀的时候,这样说着:问亲女儿借的钱,能叫借吗?
田馥皱着眉头说道:“你每一次都是拿着我的钱继续去外面赌,输光了又回来找我。”
田松笑呵呵地回道:“你是我女儿,我不找你找谁,要不去找你妈?”
田馥眼里闪过一丝怒色,母亲在她心目中有着无可取代的特殊地位。
当父亲将家里的财产都败光,甚至连房子都卖掉后,母亲毅然离婚,便在外面租着房子,一边打工,一边四处借钱,只是为了给自己筹集学费。
让母亲能够一个安心无忧的晚年生活,是田馥的愿望,又怎么能够容忍让她继续被这个赌鬼父亲骚扰。
“钱,我可以给你,但绝对不允许你去骚扰我的母亲!”田馥十分果断地说道。
田松却是得意地笑了,他知道一旦提到田馥的母亲,这个孝顺的女儿一定会服软。
旁边的柳云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也不禁暗自摇头。
这妮子的社会经验还是太少,说着说着便进入了别人的套路。
如果是一个外人这样跑到田馥面前敲诈勒索,柳云一定会不顾三七二十一,先上前爆揍一顿再说。
可眼前之人,无论多么糟糕,从血缘上讲毕竟是田馥的生父。柳云有点头疼,万一真上前揍了,不小心有个三长两短,或许有一天她是否会在心中抱怨自己呢?
对于许多有名,又有钱的人而言,他们最为头疼地便是面对这样的市井无赖。
他们已经是烂命一条,更是要钱,不要脸,为了钱,什么手段都能使出来。
柳云上前,站在了田馥面前,十分平静地望着他。
“父女一场,她也给了你不少钱,养育之恩也已经算报了,你可别不知好歹。”
田松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盯着柳云看了一遍,觉得以这年轻人的穿着,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工作人员。他在政府机关工作过数年,识人的眼光还是有的,便道:“小子,难道你是我女儿的男朋友,有这么跟老丈人说话的?你这种态度,我让女儿马上把你踹了信不。我女儿的条件,找一个大老板可是分分钟钟的事情。”
他并没有认出柳云的身份。
四年的时间,他变了很多,柳云也变了很多。
柳云暗自摇了摇头,赌博真的会毁掉一个人。他身上连最后残存的理智都没有了,脑子里或许只剩下赌和钱这两字。
在他面前的田馥,并不是他的女儿,而是一台提款机器。
柳云满不在意地说道:“你所依仗地无非是可以利用这件事向媒体曝光,从而诋毁田馥的声誉,让大众觉得她是一个不孝的女儿。”
田松露出了一丝意外之色,说道:“臭小子,你还是有两巴刷子的。对,是又如何!她是我女儿,你本事就算再大还能当着全天下人的面,否认这种关系不成!”
他说着话,扬起了头,将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表现地淋漓尽致。
柳云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半转过身说道:“如果你想去找媒体曝光那就去吧。我很想知道,如今田馥并不在乎将这件事闹得天下皆知,你还能有什么手段?”
说话间,他拿出了手机示意下,说道:“刚才所有的对话内容我已经录了下来,如果你一意想要找媒体曝光的话。我就让天下人听听这事情的真相,想必大家都是讲理的人。”
田松见状,露出一丝惊慌之色,随即强迫自己恢复了平静,说道:“那又如何?我们之间的父女关系总是无法改变的。当父亲的遇上困难,女儿这么有钱,支助一点总是应该的吧。”
略作停顿,他又继续说道:“华夏自古以来讲究子女要孝顺,当一个公众人物见到亲生父亲有困难,竟然不伸手帮助,那必然会身败名裂!”
柳云自然不会被他说的话动摇自己的决定,撇了撇嘴说道:“那你走吧。我到想看看那些媒体愿意听谁的话。”
给钱是一个无底洞。他深知面对这样的无赖,必须要报以强硬的态度,才能阻止对方得寸进尺。
几个工作人员在柳云的示意下,试图将田松拉走。
“等着!”田馥突然开口,快步走了上去。
柳云望着田馥的背影,眼眸闪过一丝复杂之色,还带着不解。
她想干嘛?是心软了,从而选择妥协?
“10万!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钱,从此之后,你我父女之情,恩断义绝。”
田馥深吸了一口气下定了决心,她头也不回地喊道:“莹莹,你去准备十万元,让他带走。”
“嘿嘿。”田松得意地笑了笑,他觉得自己又赢得了一场对决,丝毫没有将女儿的话当真,嘴中还嚷嚷着:“说得倒是轻巧,你说断绝就断绝啊。”
他拿到钱后,吹着口哨,迈着脚步离开了。
田馥却是蹲在地下,不住地哭泣:“他完全变了,迷上赌博以后和以前变得完全不一样。我曾经试图去改变他,却无济于事。”
话语中一直只用“他”来代替,“父亲”两字,却是田馥一直回避而不愿意提及的。
柳云上前,将这个伤心的姑娘搂入了自己的怀里,说道:“既然真的无可救药,就放弃改变吧。”
他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许久,又继续说着:“我觉得你父亲的事情迟早会曝光,拖着不是办法。我们不如抢先一步公布,占据主动的优势。媒体那边,我也有一些人脉。”
柳云知道,这家伙等这笔钱花完了,还会找上田馥,以媒体曝光为威胁,如此一来,还不如先下手为强。
田馥没有说话,只是低声啜泣着,并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笔10万元,让田馥放下了心中所有的不舍与犹豫,下定了最后的决心。
而这一波之后,柳云对于她的欣赏和爱惜,也不禁加深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