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雅的房间很暗,隐隐有灯火晃动。彼克轻轻推开门,房间被精心布置了一番,有彩带有气球,有半放未放的窗帘,还有香味。床边开了盏台灯,透着淡淡黄光,将这房间笼入半明半暗的暧昧氛围中。蕾雅一席抹胸长裙,坐在落地窗旁弹钢琴。褐色的卷发洋洋洒洒地铺满线条圆滑的肩头。她手指灵动,飘荡的钢琴曲仿佛只勾人的手,引着彼克进去。
彼克如实做了。
他走进去,蕾雅注意到,抬眼望了他一眼。彼克在那刻宛若被灌满了一杯酒,醉意从身体里慢慢翻涌上来,搅动着眼前美妙的景色。向导的气息在半封闭的房间里展开诱惑与亲昵,沉寂许久的哨兵素偶然碰触,顷刻发疯似得贴合上去。
彼克无法控制呼吸,脚步越走越快。
心脏跳动的速度快到惊人,朦胧的虚影附着在瞳孔之上。太暗了,单凭几点黄光全然不够。彼克莫名想要渴求更多,他不知道这算不算背叛……背叛?混沌的大脑被满满的向导素塞住,彼克一时想不出背叛了什么。
身体很热,似乎燃起了一把大火,热烈地想将全部燃烧殆尽。
彼克来到蕾雅身边,鼻翼间香气飘荡,蕾雅迫不及待想要与彼克来个深情拥吻。可男人把视线定格在了那一头褐色卷曲的长发上。
这只是一个稍显大众的发色,在贝洛星球,十个人中就能找出五个人拥有。但彼克在那一刻猛然定住,他如同从恶梦中挣脱一般,连退几步,脸色惨白,冷汗淋漓。
他忘不了,即便是简单的头发颜色。
其实彼克和玛琳西亚仅是一对普通的情侣,偶尔发过甜蜜的誓言,但这在时间的摧残下毫无抵抗之力。哨兵在抓走前并没有跟女孩承诺过,女孩也没来得及告诉她怀了他们的孩子。什么都没有。
现在他眼前是拥有强大人力资源名门望族冯家最疼爱的小女儿,而身后,是根本找不到人不知道去向绝情的说对事业发展没有任何用处的s区的普通人。
彼克都清楚,都明白,可很遗憾,他忘不了。
这简直如同一个魔咒,深深地烙印在彼克的身上无法脱离。
在s区和玛琳西亚在一起的日子是他到此过得最快乐的。如果时光倒流,他依然心甘情愿。过去这么久了,久到彼克自己都觉得应该是忘记了,结果当选项明晃晃地摆在眼前时,这个前提条件便不要命地跳出来。
蕾雅对彼克的态度表示疑惑。
彼克继续后退,直至站到房门旁才停止。房间里的催化剂用得太过,光是嗅着那些浓郁的向导素,彼克就差点不受控制地要爆发结合热。
“抱歉,蕾雅。”彼克皱着眉,“我只把你当成我最好的朋友,以及合作伙伴。”
“哦——”
蕾雅发出一声叹息。
她迅速站起来,纤长的手指猛地按压在钢琴键上,发出粗粝的响声,如同她愤怒的责问。
“说出你的原因,皮耶先生。”蕾雅不由拿出了与合作伙伴讨价还价的严肃口吻,“哦拜托,别再说那种冠冕堂皇的话,你知道我们一起多久了。”
蕾雅说得没错,就算他们从来没有点明过关系,可周围人包括冯家都默认。彼克·皮耶会是蕾雅的丈夫,会是冯家的女婿。
“抱歉。”彼克再次愧疚地道歉,“我有喜欢的人……”
在这个晚上,极其不合宜的地点,彼克控制不住地将隐藏的秘密全部诉说。直到这时彼克才真切了解,原来他从来没有忘记玛琳西亚。那段年岁青葱的记忆始终存于他的心间,无人能撼动。
“我可以把我在这个星球得到的全部还给你,如果你还不解气,可以再把我关进监狱,我绝对没有怨言。”
彼克低下头,做好了认罪的准备。
本来在气头上的蕾雅在理清这一切后,反倒慢悠悠地坐下。
这些年的学习使她学会放长线钓大鱼,起初她看上从蔷薇帝国来的彼克,不仅是因为他俊朗的外表,还有他背后庞大的皮耶家族和他本身流露出来的上进心态。一个人是否有野心是很容易被发觉的。蕾雅在彼克身上耗了太多时间,多到她几乎分辨不出是因为喜爱这个人才去争取还是因为附赠的身份家庭等因素。
总之,她不能让彼克离开。起初撬开那道防线蕾雅费尽了心力,之后她多方主动,使初来乍到的彼克难以拒绝,也对外界营造出一个假象。特别是今晚,她不惜借用工具主动勾引彼克。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不是简单两句话就可以了断。
况且,蕾雅对自己充满信心。
彼克只是暂时被罪恶感蒙蔽,她想,正常人都知道该选谁为妻子。
之后,她没有派人去找那位传说中的玛琳西亚。一来彼克入狱之后没有再见过她,万一借由她的手让两人碰面岂不糟糕。二来私自去处理仅会惹彼克反感。冯家的小姐也不屑于背地里借由这种龌蹉的手法做事。
那晚蕾雅擅自当做无事发生。
但彼克却不这样想。
自从知道心中真实想法后他开始疏远蕾雅,并暗暗将起头时蕾雅帮助过他的那些通过另一种方式偿还。
从上次基曼星球与蔷薇星球大战结束的六七年后。
第二次大战随着炮弹炸响在土地上时宣布正式打响。
在家的蕾雅同时收到两份通知,一份是贝洛星球的财政部门所发,恭喜她成功接管彼克·皮耶全部财富。一份是彼克亲自给的,烫金的纸面上是明显而深刻的一排排黑字——由于大战来袭,彼克·皮耶先生自愿代表贝洛星球出战,成为支援蔷薇帝国士兵的一份子。
第二份通知还没看全,蕾雅双手颤抖近乎拿不稳。而到访的彼克绝情地站在远处,没有过来安慰。蕾雅望着他,仿佛望着经营已久的一个美梦破碎。这么多年了,他终于可以回到蔷薇帝国,回到s区。
s区,早晨。
玛琳西亚支起窗户,从杂货店的小窗口探出头去。
虽然战争还未波及s区,可在威海利的鼓动下大部分居民已经搬迁不在这里居住。原本热闹的s区如今接近凋零,那些本来就破旧的房屋没有了人气,更显颓败。
不过她们待会也要走,东西全部收拾好,可惜店里的杂货带不走,但到时候回来可以再贴补。经历过一次战争的玛琳西亚觉得任何事在活下来面前都是微不足道。
她再次呼吸了口s区独特的气息,打算去叫醒贪睡的女儿艾米。
这时,一个男人无声地靠近——这是参加过战争的哨兵留下的习惯,唯有不留踪迹与声音才能不被敌人察觉。
玛琳西亚看见人影蔓延,急忙回头,见到对方身上的军服心惊了惊。
她隐约觉得这个人熟悉,不似之前从中心区来的耀武扬威的哨兵,可又想不起来。抬起头想看一看对方的脸,来人帽子压得极低,五官都掩在阴影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