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依离真恨岁月不公。
她压根没想到谌年会来。
一霎慌乱不已,立即又叫自己镇定,走过去,拿出女主人的派头,“手术做完了,承柏现在在休息,你们随我来。小腾陪他爷爷奶奶先回家了,老人家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
小腾,周腾,唐依离跟周承柏生的儿子,只比周麟让小五个月。
唐依离第一句话就提周腾,打什么算盘她自己心里清楚。
谌年和周麟让都没搭话。
“欸,小让……”周应荣从身后的电梯里出来。
他也是从外地赶来的,人在隔壁省谈生意,饭桌上接到老母亲的电话,听她在电话里哭得厉害,以为这场车祸要了周承柏半条命。
所以他跟谌年在电话里也将情况说得特别严重,仿佛周麟让晚去a城一小时就要见不到他爸最后一面了。
后面周应荣才知道,周承柏是青天/白日命里犯煞,一脚刹车踩成了油门,车子冲出护栏,从坡上翻了下去。
右腿粉碎性骨折,胳膊手肘擦破点皮。
命没丢,人健在。
周应荣第一眼瞧见谌年,跟唐依离的心理活动有相似之处。
心道人比人气死人,怎么半点没见老。
谌年朝周应荣点头示意。
“大哥,你跟我来。”唐依离对周应荣说。
周麟让走在谌年身边,落后他们几步。
vip病房宽敞,门一开,先入眼的是对面柜子上的各种鲜花果篮,随后谌年才看向病床,和病床上的人。
周承柏右腿被夹板固定,不能动,人仰躺在床上。
闭着眼休息,几分钟前才走了两拨探望的人,全是平日里有求于他的,他不耐烦应对。
又听见动静,他不悦地睁眼,目光触到门口的谌年,像尾椎骨突然通了电似的整个人震颤了一下,牵动伤腿,又倒了回去。
唐依离忙去扶住他。
“小让来了……”周承柏说这话时,实际在看谌年。“你也来了……”
“以为你要死了,过来看看。”谌年实话实话。
唐依离帮周承柏往脖子后面塞枕头,闻言怒道:“你怎么说话的!”
周承柏自己脸上倒没有怒意。
不论周承柏在别人面前摆什么谱端什么架子,他在谌年面前,永远矮一截。
当年谌年要离婚的时候,他什么都顾不上,大庭广众跪下来求她,被圈子里的人拍 * 了照,轮番嘲了一遍,周承柏说只要谌年回头,随他们怎么笑话。
可谌年没回头,她说她不捡垃圾。
周麟让出生后不久,两人就去扯了离婚证。
周承柏给的巨额财产补偿,谌年收了,不收白不收。
钱她有了,孩子也是她的,谌年想,她不过是扔了个过期的鲱鱼罐头,不可惜。
周应荣跟周承柏聊了几句,手机又响,老母亲在那头抱怨孙子不接电话。
“你一分钟打十个,谁会接?”周应荣对她说,又把手机举起周麟让,“你奶奶的电话,跟她说几句,就说你已经在医院了……”
周麟让拿着手机出去了。
周麟让一走,谌年没了顾忌,忍不住摸出烟盒,给周应荣递了根,她自己嘴上叼了根。
她站在窗前,将窗户推开条缝。
周承柏看她抽烟的姿态,心生感慨,非常突兀地说:“你一点没变。”
谌年笑了下,指间衔着一点腥红明灭,“你倒是变了,第一眼真差点儿没认出来。”
这话乍一听像老朋友叙旧,周承柏心头一酸,又听她说:“变胖了,也变老了,长残了。”
屋里其他几个人脸色各异。
周应荣憋住没不合时宜地笑出来。
谌年探病,周承柏得心肌梗塞。
门一被推开,周麟让进来,谌年的烟头就扔进了垃圾桶。
“妈,你抽烟了?”周麟让闻到了烟味。
谌年神态自若,自行揭过这话,反问他:“电话打完了?”
周麟让点头。
“还有事没,不然我先走?你呢?”谌年让周麟让自己打算。
“我还得回学校上课,也得走。”周麟让说。
“行,那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