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原本就是随意地靠在沙发上,现在往前一动,一来二去间在柔软的真皮沙发上就坐不住了,笑着一起倒在了上头。
叶远溪仰躺着,被余枫乔完全拢在怀里,满心满眼只有眼前这个人。
他的眼睛仍旧是最美的蓝灰色,有天空的悠远和大海的深广,可现在却再也找不到之前那抹像是永远都消散不去的愁绪。
他曾经祝这个人能够得偿所愿,尔后才发现,他数十年来唯一的愿望就只有自己。
多么能惹人心疼的小朋友。
叶远溪巴不得能把整个世界都捧来宠他。
“写给我的,让我拍吧。”余枫乔深深地望着叶远溪,“我真的会很努力的。”
谁在乎你努力不努力啊。
叶远溪长叹了一声,倒进他的怀里投降:“知道了知道了。”
“不过,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该坦白一下。”
叶远溪既然答应了,那也做不得假,当即就拿了电脑准备回邮件。余枫乔他当作靠垫靠在身后,有一搭没一搭地玩儿着叶远溪的手指,状似不经意地提起。
“哦,你说那个谁啊。”提起,叶远溪自然想起了那个在公司拦住自己说要私聊的姑娘,即使他连那位师姐的名字都没能记得太清楚,“我不是没回呢么。”
他回去之后的第二天就收到了那个师姐的微信,说是城东有家甜品店很不错,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尝个鲜。那天叶远溪是清晨半梦半醒迷迷糊糊的时候打开微信浏览的信息,一句话还没读完呢,就被身后的余枫乔给锁了屏幕。
小朋友的占有欲还是很强的。
属于“我不说,但我绝对有办法能让你感觉到我委屈了”的那种演技精湛实力派。
每次一遇上这种情况,即使是余枫乔先乱吃的飞醋,叶远溪也还是只觉得这人真是可爱得没边了。
一一把公司给的选项反驳了回去,叶远溪非常谨慎地把自己的理由从头到尾再看了一遍,觉得应该挺妥帖,这才回复了回去。
得逞了的余枫乔在房间里开心了没多久,就很快又被方厝给拽走了。
暂时还能做个闲人的叶远溪被留在了房间里。他怕出门再惹事儿,就只能在室内呆着,转悠了两圈之后实在无聊,想着既然没事,就干脆从箱子里拿出了之前打印好的微电影的剧本。
听潘民说,这个叫范培的导演在业内的知名度其实不低,拍摄的电影多以时代的悲歌为主题,寓意深刻,表现手法成熟。他出的几部电影,国内外奖项扫得不少,但因为拍的东西大多提不上国内院线,所以知名度才不算太高。
而这次的微电影,范培却破天荒地很早就和某大视频网站谈下了合作,一边打算冲奖,一边也想着打开国内市场。
所以不管是选材还是选角,一切都非常谨慎,筛之又筛。
别的角色都是经历了两三轮试镜才定下来的演员,唯独主演例外。
叶远溪这个灵魂角色,是范培一眼就相中的。
他说,叶远溪的那双眼睛里,故事太多。
剧本的封面上印着简单的两个字,许诺。
这是剧中主人公的名字。
叶远溪坐在桌前,翻开剧本的时候莫名有些心悸。
剧中的故事并不长,叶远溪花了没有多久就通篇看了一遍。
动荡的年代,烽火在各地已经显然,战火一路延伸,只有都城还未被波及,继续保持着和往常一样的歌舞升平。
一个在都城梨园出生的男孩儿,咿咿呀呀唱着戏长大。
十六岁,正是不知愁的年纪,他穿着青衣描着眉准备着第一次登台。
梨园的窗外头仍旧是一片繁花似锦,少年看着镜子里头面若好女的映像,理所当然地觉得他能一辈子唱着戏直到老去。
他登台的当天,宾客满堂,全都城的贵人都聚集在戏园子里,等着这个被梨园班主当成眼珠子宠着的少年上台首演。
可就在他唱响第一句话的时候,都城的门在三天的激战下,破了。
士兵们破城而入,官宦乡绅们四散逃离,原本挤得满满当当的梨园瞬间空空荡荡。
就只剩下一身华服的他,和骑着高头大马站在一片废墟中间的将军。
将军身边有人举着火把,像是想烧了这等荒唐享乐的地方。
“我的戏还没唱完呢。”少年抬头,眉眼如画,脆生生的嗓音如同四月里杏花枝头停留着的百灵鸟。
将军没说话,也不曾下马,只是在原地看了他两眼,最后掉头便走了。
梨园是存下来了,但少年却没法唱戏了。
都城里一日打得比一日激烈,枪声炮声整日在外头轰隆着,少年把戏服规规整整地叠好,收进了箱子的最底层。
梨园变成了妇孺临时的避难所,少年变成了终日忙碌为大家一口饭事奔波的寡言男人。
后来,一颗炮打进了梨园,少年护着所有人跑了出来,自己的嗓子却毁了。
第二天都城下了大雨,梨园虽然残破,但也还是藏了不少人。那天的大雨瓢泼中,有人看见一个英武的,带着杀气的男人走进了梨园。
没人知道那天里头发生了些什么,但有人听见后来那个男人出来后,朝着屋子里的人问了一句:“你还唱戏吗。”
长久的,那里头都没有回答。
少年从此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再后来,国破了。
百姓来去还是那一批,只不过死的死伤的伤,再无平安祥和之景。
将军还是将军,负责守卫都城,抵御侵略的外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