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一抬头,眼镜在暮色里很亮,“……还行。”
他一怔,避开,“行个屁。”
旋即转身走到玄关,摁亮吸顶主灯,白炽灯光透过灯罩柔和落下,盈满狭小的客厅。
苏慕善这才抬头,在一片光明之中完完全全看清楚谢臻。
他个子高大,长腿向两侧张开才能勉强在低矮的茶几后坐下,几乎比她大一号的手掌抓回桌上的笔。
他半垂下头,读题的目光懒懒散散,不知道有没有读进去。唯一 * 可以确定的是,他全程没看她。
苏慕善抿了抿微干的唇瓣,心渐渐定下来,她真的不需要在与他独处的时候这样敏感,做题吧,再在林阿婆家坐一会儿,就去店里找妈妈拿钥匙,回自己家。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没多久。
谢臻的手指在桌面上连续敲动了一轮,“哎,写完没,对不对答案?”
苏慕善刚好写下最后一个填空的区间括号。
说是询问她,但谢臻长臂一伸,直接把她的单页拿走,又拾起桌面上那只天蓝色的自动铅笔——是她的。
谢臻往后一挪板凳,终于放松把腿伸直。
自动铅笔在指尖转了两圈,他盯着两份卷面,“不一样的我圈出来啊。”
“哦……”
明明她总成绩比他好多了,她却忽然有种被老师批改作业的战战兢兢。
但见他目光逡巡流畅,忽然一顿,在右半面画出个圈。
苏慕善心脏升到嗓子眼,“……咳,怎么了?”
谢臻把卷子还给她,“最后一填空。”
“我看看。”她拿过来,舒了口气,看向他,“好像……还有一种情况。”
他看了眼,淡淡道:“那不成立吧。”
“成立的。”少女声音小却坚定。
谢臻看了她一眼。
凝睇目光看似恬静,却有种深藏于内野的执拗
这种眼神让他发怵,于是有些服软似的在桌面上翻找自己稿纸。
现在开始后悔草稿打得太乱已经来不及,谢臻第一次在她面前手忙脚乱起来。
苏慕善舒了口气,抽出自己的草稿,纤白的指尖指向第16个题号,轻易简明,一目了然。
其实她并没有报复他上次“对答案”时的不给面,但看到她的演算之后,谢臻眼神一停,眸光里溢出几分情绪。
这次,他并没有再外强中干地维护自己,很快敛眸,“哦……那我错了。”
顿了顿,“应该是多一个1到正无穷的开区间。”
苏慕善没有作表情,舒了口气,准备翻出化学电解质的专题继续。
这时厨房的门被拉开,饭香满溢飘了出来,林阿婆笑眯眯:“善善,晚上在这儿吃吧?”
林阿婆一个人在时,时常就在茶几上吃饭,今天外孙难得来,还有邻家乖巧又懂事的女孩子,她也在客厅支起了折叠桌,一桌子菜布得满满当当。
期间,林阿婆一直给他们夹菜,老人精神势头好,话也比寻常更多。
讲谢臻小时候挑食的事,讲他拿棍子捣楼下那棵青梅树,又讲他几年级拿过什么奖。
最后又问:“哎,善善……你和谢臻现在在一个班,谁成绩比较好啊?”
苏慕善忽而从菜肴堆成小山的饭碗里抬起头。
谢臻坐在对面,局促:“姥姥……”
“谢臻,”她打断,又赶在撒谎脸热之前,即 * 刻埋头,“我理科一直不好……”
他不再讲话。
吃完饭已经是七点了。
苏慕善打好算盘,决定帮林阿婆收拾完厨房就去店里一趟。
她开始挽袖子,往厨房去,“林阿婆……”
谢臻拦下她,手指沙发,“你坐那儿去。”随后他转过身,拉上厨房的门。
厨房的灯光是暖黄色的。
祖孙两个人讲话的声音很小,揉碎在温和光线里,听不清具体内容。
但第一次听到谢臻用这样平淡随和的语气,苏慕善心想他应该没有生气。
回想起来也是,谢臻难得来见一次长辈,是要尽孝的,她是客,他不允许她把她的位置抢去。
那就等主人忙完出来,她知会林阿婆一声,再回去吧。
十多分钟后,厨房的门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