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没底是真的,但在这样的目光的注视下,原沅也忍不住认真地点了点头:“我会努力的。”
两人讨论完,从咖啡店里出来,一道往回走。
原沅这种平日里几乎不碰书的主儿,乍一接到江行舟这本珍贵的笔记,瞬间都不知道该怎么拿才好了,跟揣了件宝贝似地把它抱在怀里,仿佛随之怀揣了某种艰巨而伟大的使命。
过了好一会儿,他忍不住开口问:“学长,你当初参赛的那部片子……想法应该比现在这个好很多吧?”
江行舟的脚步一顿,原沅的心里也跟着沉了沉,生怕因为自己突然提到这个,又惹得对方不开心。
没想到江行舟神色并没有什么异样,淡然道:“sd卡不是还在你那里么?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当初原沅把那张存储卡从垃圾桶旁捡回来还给他,江行舟却不肯收,原沅又不能真照他说的扔了,只能自己把卡留下。
出于隐私,他只是珍而重之地把那张sd卡收了起来,但从来没有看过里面的内容。
原沅从前还不能深刻地体会,如今轮到自己开始构思一部作品,才能真正感同身受地明白“抄袭”这样的罪名,对于一个创作者来说是何等的污蔑。
一想到当初江行舟那句“我的激情已经死了”,原沅的心里就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酸楚。
当初的他还言之凿凿地表示可以让他“满血复活”,其实说到底不过是无知者无畏。
换到现在再设身处地地思考,如果是原沅自己经历了那样的打击,一时半会儿怕是连心态都没法调整好,遑论重新开始的勇气。
思及此,原沅才意识到,自己当初那些看似热血沸腾的话,实则是多么肤浅又苍白。
可它们居然就那样轻而易举地打动了江行舟,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
江行舟本来就话少,原沅这会儿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两人间的气压一时间低了不少,半晌,他才低低地开了口:“学长,你当初为什么会答应重拍?”
江行舟没说话,只是蓦地转过头看向他。
为什么会答应他呢?
灵感和激情是一个创作者永恒的燃料,但它们其实都是很不讲道理的东西。可以在一秒钟内陨落,却也有可能在下一秒钟重生。
那分明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晚上,但或许是那天的街灯太朦胧,衬得那双狐狸似的眼睛愈发闪闪发亮。
少年的眼里有不谙世事的纯真,却也有不甘示弱的倔强,这些都是江行舟很久不曾见过的,于是就那样轻而易举地拨动了他滞涩已久的心弦,许多无法言喻的落寞与沉寂,从那一刻开始死灰复燃。
像是陷入了某些情绪里,江行舟一直没有回答,但原沅却从他眼里捕捉到了难得一见的波澜,让那双深邃的眸子愈发动人。
他眼里的神色太复杂了,原沅读不太懂,只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一顿。
但很快,这种微妙的感觉便被随之而来的压力取代。
无论江行舟是因为什么而答应他,原沅都无疑不敢再懈怠分毫。
他沉默了片刻,一贯飞扬跳脱的神色难得地沉静下来,少顷,下定决心般地说:“学长,我们好好拍,这次一定会不一样的。”
大概是他这副样子和平日里有些违和,江行舟看着他,忽然笑了一下。
不知道只是出于鼓励,还是真这么觉得,江行舟接道:“会的。”
两人说着话,不多时就来到了广院的宿舍区,江行舟却没有往宿舍楼走。
这会儿已经是晚上十点了,原沅问他:“学长,这么晚你还去哪儿?”
江行舟说:“去图书馆剪个片子。”
原沅忍不住追问:“什么片子这么急?不能明早起来再剪?”
“外面接的活儿,”江行舟答道,“明天就要交了。”
原沅愣了一下,随即瞪大了眼睛:“这么急啊?那你今天还跟我讨论到这么晚……你早说啊,咱俩应该换个时间的。”
江行舟垂眸看他,轻扬眉梢:“你那天还嫌我放你鸽子。”
“那怎么能一样呢,”原沅脱口道,“那不是因为……”
那不是因为学妹么。
因为学妹和因为正事儿放鸽子,这能一样么。
原沅总觉得自己的想法泛着一阵莫名奇妙的酸味儿,没好意思说出口,话锋飞快地一转:“这都十点多了,你不会要通宵吧?”
江行舟摇了摇头:“不会,素材之前都砍好了。”
原沅倏地想起之前听那群狐朋狗友科普江行舟的八卦,说他从大一开始就经济独立了,玩儿摄影的钱全是自己赚的;再看看自己,长这么大,别说赚钱了,花着家里的钱,还成日里混吃等死。
一想到这儿,原沅顿时觉得惭愧极了。
再加上他下意识地不想和江行舟分开,脑子一热,说:“我和你一起去图书馆,你剪片子,我写剧本。”
江行舟无奈道:“剧本要慢慢磨,不是你熬一晚上就能熬出来的。”
原沅不服输道:“那我陪你一起,观摩一下你的后期。”
“碍事,”江行舟拒绝得干脆,脸色却还挺温柔,“回去好好睡觉,明天早点起来写剧本。”
考虑到自己去了可能确实是个碍事儿的,原沅只能不情不愿地瘪着嘴答应了:“好吧,那你也别太晚回去了,身体再好也经不住三天两头地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