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子获突然对我说:“观儿,去给李哥敬个酒。”
我一愣,才知道他指的是李长俊的父亲。
“你跟着我,辈分涨了,叫李哥就行。”他又补充了一句。
我知道他这是故意把我抬得比李长俊长一辈来压着他。我偷眼去看李长俊,他的脸色很阴沉,阴得能下出雨来。我不敢惹子获不高兴,也不想让李长俊难堪,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坐在我旁边的薇薇见我还愣着,笑着提醒:“关小姐,给李总敬酒啊。”
一语道醒梦中人,我连忙站起来举起酒杯说:“李总,初次见面。您是子获的朋友,我和令郎又是同学,我敬您一杯。”说完我便干了杯中酒。
其实按照年纪,我都应该叫他叔叔了,我没有叫李叔叔也不算打子获的脸。可是坐下以后,发现他的脸色还是有些难看。坐在我对面的李长俊却松快了很多。
“关小姐和长俊是同学啊?那你也算才女啊!能考上那个大学都不容易。”李总气的夸奖我同时也是夸奖他的儿子。
“关观可厉害了,英语专八考试她是她们系最高分,德语也不比英语差,还会西班牙语。”李长俊连忙对他的父亲夸我。
他刚说完,子获便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大侄子倒是对我家观儿挺了解的。”
这话一出口,任谁都能听出来里面的酸味。
李长俊也不示弱,笑了笑说:“老同学嘛,自然是很了解。”
子获吸了一口烟,慢条斯理地说:“知道你们是老同学。只是我们家观儿太不懂事,连基本的待之道都不懂,你去我们家都没请你进去喝杯茶。以后去,别总挑我不在家的时候,我也好准备准备好好招待招待你。”
李长俊一笑,语带讥讽地问:“关观什么时候进了您的门成了您家的了?我婶子知道吗?”
这话说的极其无礼,赤裸裸地挑衅。李建峰忍不住开口斥责儿子:“长俊,还不给你邢叔赔罪。”
子获脸色变了变,看着李长俊似笑非笑地问:“怎么,这事儿你有意见?”
“不敢。”李长俊笑笑举杯说:“我年轻不懂事,说话直。我敬邢叔一杯,全当是赔罪了。”
子获看都没看他,弹了弹烟灰对薛总说:“薛子,听说你马场来了一批马不错。给我挑一匹温顺的好好驯养,有空我带她去骑马。”说着便伸手抚了抚我的头发。
“没问题,那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儿。”薛总笑着说。
都是老江湖,酒桌上的气氛并没有因为刚才的剑拔弩张而变得不和谐。但每个人都知道个中的缘由了。
“子获,听说你东郊那块地要另作规划了?”李建峰突然开口问。
“嗯,李哥消息真灵通。”子获吃着一块芋头漫不经心地说。
“还用我消息灵通?你这么大的举措,想不知道都难。”
“我这算什么大举措,跟李哥在东郊开的新盘比,那不算什么。”子获拿出一支烟点上,慢慢地吸了一口又说:“李哥在东郊那才是大手笔。不但有高档别墅区,还有那么大一片商业地产,听说配套的学校,医院也都筹备好了。我琢磨着我也应该配合配合。既然是配套设施,那就从生到死都得有,所以我打算我那块挨着你的地建个墓园。”
在人家高档别墅区隔着一条街建一个坟场,这让别墅还怎么卖啊?试想谁愿意住在一片坟地旁边?难怪李建峰急着请他出来谈。这么损的事亏他能想得出来!但我相信,他真能干出来。
“子获,你拿那块地也不便宜吧?”李总说。
“可不是。好地,我找人看过风水了,说是风水极佳,葬在那儿的人绝对子孙旺三代!”他根本就不接李建峰的茬。
“邢叔,我粗略给您算了算。您那块地本来是做商业地产的,以您当时的成本,如果改成墓园,里外至少要差出两千万。您真不怕赔?”李长俊说。
“做生意嘛,有赚就有赔。不赚钱就算是回馈社会。这点钱我还赔得起。”子获说着掐灭了手里的烟。
“你这规划批得下来吗?”李建峰问。
子获冷笑一声说:“这点儿事儿我要是还搞不定,这些年我就真白混了。”
“邢哥,您看您这规划能不能再商量商量?”薛总见气氛不好出面调解。
“薛子,你面前那条鱼不错,多吃点。”他这是在提点薛总“多余”。
接着他一扬手,给我盛了一碗汤,看都没再看薛总一眼,柔声对我说:“慢点喝,烫。”
薛总碰了个钉子,有些尴尬。却见子获又抬起头笑了笑说:“周末找几个人踢场球,好久没踢球了。你不是想约赵局吗,我叫上他一起。”
薛总这才眉飞色舞地说:“没问题,我找人找场子,绝对让您过瘾。”
这一下恩威并施,薛总再也不会帮李建峰开口了。
子获也不再说话,只是专心的帮我剔着一块鱼肉的刺。
“子获,那块地的规划真没得商量了?”李建峰又问。
“李哥,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有什么事儿不能商量?别说我那只是个规划,就算建好了,你如果有要求,我也能把它平了。”这番话说得貌似给足了李建峰面子。
“行,那咱们就聊聊。过两天我去你办公室。”李建峰笑笑举杯和子获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子获也干了杯中酒。我知道他胃不好,这样一大杯白酒下肚,怕是要伤胃。我连忙给他夹了几口菜,他也听话的就着我的筷子吃了。
“关小姐真体贴。邢哥,你真有福气。”薛总不失时机地凑趣,又对旁边的薇薇说,“你学着点儿。”
子获满意的笑了笑,伸手抚了抚我的脸。我下意识地看了看李长俊,只见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子获又给李建峰和自己都倒满酒说:“李哥,我看大侄子这几年出息了,能独挡一面了。你在南边的生意现在做得也风生水起,不打算派他过去历练历练?年轻人精力旺盛,得多给他安排点工作,要不然就老喜欢琢磨些个不该琢磨的。”
“我也正有这个想法。孩子大了,有些事不由父母了,但是该管还是得管。”李建峰笑着说,他一定也知道了邢子获这次发难就是因为自己的儿子惦记了人家的女人。
“李哥一直教子有方,所以长俊才这么出息。听说老聂家的丫头最近和长俊走得很近,李哥你家里是不是好事将近了?到时候别忘了请我去喝杯喜酒。”
“孩子们的事儿,我也不清楚。倒是老聂的太太跟我媳妇儿好像提过这个事儿。”
“那丫头我见过,看着文文静静的,挺适合做你家媳妇的。不像我家观儿整天疯疯癫癫的。”
两人你来我往的聊天,根本无视李长俊这个当事人。
大概是实在忍不住了,李长俊突然站起来说:“爸,我妈今天身体不舒服。我早点回去陪她了,先走了。”说完也不等父亲点头,拿起大衣就离开了。
接下去,他们又聊了一些生意上的事。根源找到了,又愿意和解,再加上薛总在旁边插科打诨,气氛倒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