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小刀听到的也是袭击游景廉的那声枪响。
他从正门进来,进入鸳鸯双塔的南楼一层,一拨人迎候着他准备瓮中捉鳖。而对游大人的私设公堂提灯暗审,是在双塔的北楼顶层。他与凌河同处在这栋观潮别墅内,中间相隔无数楼梯、房间、走廊、石廊,曲径通幽,让人颇有一种“身陷此山中,云深不知处”的茫然,互相几乎擦肩而过。
一栋城堡如一局中盘搏杀的棋局,同时上演两台好戏,这时过门儿一打,人物开始转场,两位角儿那一刻同时患上了心灵相通无药可救的症状,不约而同冲上了通往另一栋楼的石廊。
严小刀出现在漆黑长廊的一侧,窗外狂风大作,海浪呜咽着拍向黑色魔鬼礁石。电光火石之间,两人惊异的视线再次于半空中狭路相逢,就站在一道长廊的两边,惊痛地互相望着,中间仿佛阻隔着怒海波涛。
化成灰都认不错的精致面容,梳辫长发,一双长腿隐在阴影里。凌河抬起头时,眸子里自带深邃的漩涡将严小刀的全副情绪席卷着吸了进去,彼此的呼吸心跳都步履维艰。
严小刀有那么数秒钟如遭电击,心软得一塌糊涂。
凌河身上穿的,就是他的那身旧衣服,麻布衬衫和马裤长靴在这人身上如此妥帖,曾经带着他的体温,此时也一定沾染着凌河的体温……
凌河见到他,却好似非常悲痛,好像目睹眼前景物纷纷坍塌一般陷入无边的愤懑和无奈。
凌河仰面长叹,有那么一瞬间脖颈缓缓地向后仰去陷入无法控制的情绪,在一串滑动的慢镜头中对他露出喉结最脆弱的要害,严小刀你来斩我。
严小刀不忍,轻唤一声:“凌河。”
凌河抬眼盯着他,薄唇紧扣,从齿缝和唇间逼出声音:“小刀,当初我故意散出消息,在‘云端号’上设下圈套等戚宝山这条大鱼上钩,结果戚宝山就没来,我等来的是你……今天我在这潮头矶上再摆鸿门宴约见戚宝山,他又没来他为什么不来?!来的竟然……又是你……严小刀!”
小刀,你是来砍我的吗。
第五十三章 大桥惊魂
两人之间深刻的情谊彼此心知肚明, 此时却无法抒发哪怕一丝的柔情。严小刀尽量平心静气:“刚听见枪声, 你没受伤?”
凌河微微一摇头,随即执拗地看向窗外咆哮着拍上悬崖的浪涛, 我又不笨哪那么容易就受伤!真是忧人多虑, 小刀你就不该来。
“凌河……”严小刀那时想说, 给我们两人一个机会,收手吧。
但话到嘴边他讲不出口, 明知对方不会答应他, 明知又是一场割裂心房的互相刺痛和伤害。
“凌河,我知道你今天想捉的是戚爷那条大鱼, 结果捉了我你肯定不会高兴, 但我以为, 这世上,你是那个最懂我的人,你明白我为什么一定替干爹来赴你的约。”严小刀喉头发梗,但有些话不讲出来他快憋得七窍出血, 下次再见面都不知何年何月还能有机会说出口。
凌河眼眶突然发红, 那样的红恰恰因为围衬着碧色瞳孔而愈加淋漓鲜明:“严小刀, 我也以为,在这世上你是那个最懂我的人,你也明白我为什么不想在这里见到你,永远都不想见你。”
严小刀反问:“不想见我,为什么穿我的衣服?
“你想念我,对吗?
“为什么从我家不告而别?你就这么惧怕见我?
“你不惦念我你还特意留着那张没用的麻将牌干什么, 凌河?”
凌河被逼到墙角时是鬓角青筋暴露、嘴唇几乎咬出血丝的。
凌河觉着自从认识小刀之后,自个儿智商和脑容量都严重缩水了,那些伶牙俐齿舌灿生莲的无敌技能在严小刀面前全部秒化成渣,一丁点毒液都喷不出来,喷出的明明是自己胸中一口血。
严小刀的质问全部直中要害,他执着地大步上前试图抓住凌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