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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童昕总是带不同的男人回家,并在大半夜里鬼哭狼嚎,岑知安更受不了他养的宠物——一只名为“美的”的布偶猫。尽管严格意义上来讲,下层的客厅是公共区域,只要是住在这间复式里的生物,不论是人还是猫,都有享用这片空间的权利。但是,美的并不非像它的主人一样,将自己的活动范围限制在上层,而是频频造访岑知安租用的下层,在每一个开放的公共区域里留下自己的猫毛。作为一只聪敏矫健的布偶猫,美的甚至可以做到跳起来开门,并凭借此项特技进入岑知安未上锁的卧室,为他黑色的椅子坐垫挑上白、棕相间的染色。
岑知安容忍美的的“入侵”,一是因为它虽然无礼,但还算乖巧,只会留下猫毛,不会在岑知安的卧室里捣乱;二是因为这里的房租实在便宜,居住环境尚佳,距离他工作的地方也近,对于独自在外打拼的岑知安来说,是非常理想的暂居地。至于偶尔扰民的合租人……有什么办法呢?谁叫上层住户童昕就是房东。
对于“房东比自己年纪小”这件事情,岑知安初是感到诧异,随后马上接受了现实。从上大学到进入职场,岑知安在千万人口的燕都生活了将近八年,他接触了很多人,也了解了不少事,早已不是那个从几万人口小城镇里出来的土包子,随随便便就会震惊许久。至于童昕的房是父母给他买的、还是他自己花钱置办的家产,这些全然不是岑知安应该关心的事情,甚至对方为何要以远低于市场价的价格出租复式的下层,也都与他无关——只要忍受随意的猫和随便的猫主人,就可以享受性价比极高的居住环境,这才是岑知安最在乎的事情。
美的是一只随意且温和的猫。就比如现在,它蜷缩在岑知安的电脑椅上休息,而想要坐在电脑前画图的岑知安必然要请这位大爷离席——尽管这把椅子和上面的垫子都是岑知安的东西——但是他作为租户,且本身对猫、狗这样宠物无感的人,并不知道应该如何与房东的宠物猫相处,更不愿惹怒别人家的毛孩子。所以他只是尝试性地晃了晃椅子,希望能用较为温和的方式唤醒猫咪。遗憾的是,美的并没有睁开眼睛,更没有挪窝的意思,它只是轻轻晃了晃尾巴尖,表示“尽管你打扰到了我,可我并不生气,但是休想让我离开这片宝地”。
不通猫语的岑知安难以意会猫大爷的肢体语言,却也因美的的高傲而烦恼。可是,他做不到直接上手抓猫,或是借用工具扒拉开别人宠物这样的事情,最后只得主动退让:挪开被美的征用的电脑椅,拉出行李箱,暂代椅子的功能。
童昕醒来时,发现已是傍晚时分。他脑袋昏昏沉沉,肚子空空荡荡,一时想不起昨天是和谁上的床,又是折腾到几点才真正睡下。空出的半个床位和用过的道具,是他昨晚荒淫无度的证明,至于具体过程如何……童昕闭上眼睛回忆,脑海里却一片空白,留给他的只有短暂的满足和长久的空虚。
有点饿了,童昕想。但是,比起胃部的空虚,他的直肠更甚。想要做爱,想要被填满。他起身翻找手机,却发现那个可以帮他订外卖和找男人的东西不知道被丢在了哪里。好烦,好饿,童昕需要做爱,但是,他决定先填饱肚子,毕竟吃的东西比男人更容易得到。
复式上层没有厨房,近一年来童昕也很少在家吃饭——他基本只在家里与人做爱。在卧室、书房、卫生间,甚至在阳台。他也没有随处存放零食的习惯,倒是在每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里都放了助兴的药物和道具。食物和厨房都在下层,包括朋友送的和父母为他准备的,量不少,大部分还保持着送来时的模样,也不知过没过期。童昕也不是很在乎,毕竟他的饭量不算大,吃一包过期的泡面应该不足以致死。泡泡面还要烧水,太麻烦了。如果有泡面,童昕认为干吃面就很好。
还有两节台阶,走完就可以达到下层,童昕却突然站住不动了:看到贴在墙边摆放的宠物饮水器,他才想起自己还养着一只猫。美的太过聪明,知道童昕无意照顾它,便也不与他亲近。它反倒是去讨好屋里的租客,撒娇、卖萌毫不吝啬,凭借可人的外表和粘人的性格,换得了过往租客的容忍与怜爱。这次也不例外。岑知安在这里住了不到一个月,很少主动与童昕攀谈,屈指可数的几次也是因为美的——希望猫的主人能够抱走赖在他卧室不走的宠物。态度不算强硬,童昕自然也不会管,不如说他还要倚仗美的,才能拉近与岑知安之间的关系。
“美的——”童昕走下台阶,拖着长音,呼唤他的宠物,听起来毫无爱意,自是无猫回应。
其实不用特意去找,童昕也知道,美的会在哪里。下层卧室的门并没有关严,约一掌宽的缝隙足够猫咪穿行。童昕不确定岑知安是否在家,但是他确定,美的才不管那些:只要门没锁,它哪儿都能进去。
明明是在自己的家里,童昕却蹑手蹑脚,像在做贼。他走到岑知安的门前,悄声向里张望——只能看到洒满夕阳余晖的床铺,仔细去听,还有轻微的“沙沙”声。童昕知道,那是数位笔划过数位板的声音。想来也是,岑知安铁定是在家的,不然他会从外锁上卧室的门,绝不给美的制造趁虚而入的机会。
', ' ')('“不好意思——”童昕轻敲房门,冲着屋里问道,“岑哥,你在屋吗?”
没有人回应,“沙沙”声也不曾间断。如果以“找猫”为借口推门而入……童昕想当然地认为,岑知安不看人面看猫面,不会怪罪他,毕竟小猫咪没有什么坏心眼。
“岑哥,”童昕握着门把手,缓缓推开岑知安的卧室门,“美的在不在……”
宽屏显示器前,是男人坐在高度不合适的行李箱上,微微蜷缩着肩颈的背影。显示器上花花绿绿的一片,是初见雏形的图画,至于成品会是什么样子,童昕并不感兴趣。而被唤作“美的”的猫咪又身在何方……童昕更是从未真的在意。只是眼前这一幕,似曾相识,令人怀念,却也让他愈发感到空虚。饥饿和饥渴一起,折磨着童昕的神经——想要做爱,想要被填满,想要骑在这个男人的身上,让他不断地叫着自己的名字。才不管什么设计,也不分神于猫咪,只看着他童昕一人足矣。
打破沉寂的却是岑知安:通过显示器,他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童昕。他直起腰背,摘下耳机,侧身转头,开口问道:“有什么事情?”
“我——”胡话险些脱口而出,童昕羞臊得红了脸,他尴尬地左顾右盼,在视线扫到睡在椅子上的美的时,才支支吾吾地继续说道,“来、来找猫的。对,来找美的的。我敲门了,可是你没理睬,我看门开着,想着猫应该是进来了才对。我……”
岑知安沉默不语,童昕再也编不下去:岑知安知道,童昕并没有那么在乎美的,又怎么会特意来确认它在或不在。但是,他并没有戳穿童昕拙劣的借口,而是抬手指着美的:“它在,睡了半天了。我刚才戴着耳机,没听见你敲门。”
“我真的敲门了。”童昕慌忙辩解道,“敲了好几下呢。”
“嗯。”岑知安敷衍地应了一声,随后他收回手臂,重新面朝显示器,拿起画笔,继续工作。
童昕被晾在原地,进退维谷,感觉十分窘迫。上前抱着美的暂且撤退,他不甘心;继续说点什么,他又没主意。岑知安的冷漠让童昕束手无策,眼力见儿告诉他,人家现在在忙,你应该识趣地离开,可躁动的心又怂恿他,去他妈的“识趣”,老子只想搞男人。如果是只猫该多好,童昕想,这样就可以仗着弱小可爱,继续没脸没皮地留在这里。
“还有事吗?”显示器里一直倒映着童昕的身影,垂头丧气的,看得岑知安莫名焦虑。
“岑哥,我……”话未说完,胃里响起“咕噜噜”抗议的声音,童昕瞬间泄了气,他赧笑道,“你吃晚饭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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