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太爷爷当时说的,别太担心,”林卓安漫不经心的安慰她,“他确实是被我气着了,不过你到底是他的亲孙女,等你长大了,要是不愿意,他哪舍得勉强你。”
“那倒也是,”顾希芮深以为然,“好想快点长大啊。”
“为什么?”林卓安饶有兴趣。
“长大就可以早恋了啊,我们班好几个女生都有人追了,就我没有,”小丫头委委屈屈的,“我猜可能那帮男生的审美器官还发育不完全,长大可能就好了。”
“审美器官?”他笑着问,“那是什么?”
“嗯,”小丫头一本正经的解释,“就是眼睛,艾斯。”
林卓安深吸一口气,含笑说道,“小家伙,那你要快点长大啊。”
那天晚上,小丫头看完神雕,睡着之前就在脑内小剧场里好好畅想了一下自己未来的男朋友。
现任校草人帅,可成绩太拉胯,年级第一的学霸呢,成绩是很好,但性格巨沉闷,高年级的学长人帅成绩好,却特别小气,尤其爱花女生钱,低年级的可爱小学弟,嗐,那个根号二的身高不提也罢。
要帅,要高,要成绩好,要有担当。
要孝顺还要专一,要疼她也要有勇气。
顾希芮把脸半掩在被子里,觉得自己有点贪心。
可转念一想,十几岁的小姑娘,应该有不切实际幻想完美的权利。
她肆无忌惮的想象,想来想去,中意的男友特质在心里慢慢融合成一个模糊的影子,而当影子渐渐清晰起来的时候,她缩在被窝里,听到了自己胸腔里乱跳的声音。
温玉在楼下大声叫了她两回下去喝汤,直到听见老妈上楼的脚步,顾希芮才回过神,随便又把光盘塞进书架上什么地方,赶紧下楼了。
顾远达切了卤料烧腊回来,温玉手脚利落的煮了甜汤,三人看着电视吃了点东西,顾希芮还陪老头儿小酌了一点。
电视里在播一个什么婆婆妈妈的电视剧,是温玉每晚固定在看的,顾希芮看了半集直嘬牙,剧情矫情得令人发指,结果亲妈抱着纸巾哭得浑身哆嗦,父女俩交流了一下眼神,她接收到了老爸每天晚上被电视剧画面内外双重摧残的隐忍与哀愁,悄悄朝老父亲举了举小酒杯。
深表同情,但无计可施。
父女俩凑在一边小声扯闲篇儿,扯着扯着就说到了家里那些房客上去。
“对了希希,下个月景林新居那户要退租了,回头你把招租信息给我弄一份放出去。”
景林新居说是新居,但其实是最旧的一片安置房,顾远达在那边有一套很小的一楼一居室,租给一对卖早点的老夫妻,已经住了好多年了。
“不是住了好多年么?也没涨过房租,怎么突然要搬走啊,是家里出什么事了?”顾希芮纳闷,那对老夫妻是顾家租住时间最久的租客了。
这些年整片租金涨得挺凶,真要随便给他们涨个千八百块也完全说得过去,但顾远达说——“那套房又小又旧,采光不太好,他们起早贪黑的赚钱不容易,涨那点房租也没意思”,于是租了小十年,那对老夫妻的房租一分钱都没涨过。
“他们年初在城郊买了房,下个月就打算搬过去了。”顾远达喝了口小酒。
顾希芮瞪圆了眼睛:“真的假的?白城就算城郊也不便宜,卖肠粉能赚出套房子来?”
“嚯,你可别小看了这些生意,路边摊入不了你的眼,但那周边几个小区住着多少人呢,他们那边还是出去搭车坐地铁的必经之路,生意好着呢,”顾远达努努嘴,“而且成本低,不需要店铺租金,每天现金大把,说不好比外边普通酒楼的盈利都多。”
顾希芮登时两眼放光,“我我我明天去学艺还来得及吗?”
“你?”顾远达干笑,“人家卖肠粉,半夜三点就起床磨米浆,六点出摊,不论风吹日晒,卖完早上还得收拾清洗,下午备料,中间还得负责给小孙子做两顿饭,你行么?”
我好像……不太行。
她抿起嘴唇。
顾远达一点儿不意外,“小区大门两边那么多早点摊,卖肠粉的也有好几家,但他们家生意最好,关键就在于这个米浆是纯手工磨出来的,这也是最费功夫的,人家这是实打实的赚辛苦钱。”
老爸不愧是当年白城酒店行业的领军人物,说起餐饮买卖头头是道,顾希芮刚想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亲爹话锋一转,“所以啊,你看看你,是不是,多会投胎。”
小丫头险些被这跳跃性过大的转折闪了腰,跟老头子争辩了几句马斯洛需求以及自我实现的意义,老爸喝着小酒摇头,满脸写着“你还年轻等以后你就知道了”,她说的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中间林卓安发了个信息给她,她随手回“我家狗子生二胎,今晚不回去”,那边回了个“好”,没有异议。
今日份的八点档苦情戏终于结束,温玉起身扭了扭腰,悠哉道,“你爸说的没错,你看你多幸福,生下来就有个好妈妈……”
这天儿彻底被聊死了,顾希芮逃回楼上,心说如果林卓安回翡翠湾长住,那她还是出去另找住处算了,不然好不容易燃起一点斗志的小火苗,住家里分分钟就被楼下那二位雷公电母给浇熄了。
这是她二十三年人生里第二次有努力的念头,说什么也不能再被谁摁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