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嗯了声,就不再说话了。
受半点都不在意,看着攻,一会儿和他说攻的祖母的事,一会儿又问他,怎么会来这里,巴巴的,天真又热情,丝毫不掩饰自己对攻好感兴趣。
攻不为所动,冷淡少语,半点都不能熄灭受的热情。
直到攻的外祖母回来。
受长得乖,嘴甜会说话,哄得老太太好开心,摸他的脑袋,还给他介绍攻,说他来这里过暑假,让受有时间带攻出去玩一玩。
受又轻又软地说,好的呀。
受半点不怕生,应了好,第二天就来约攻出去玩儿。
攻在二楼,挨着栏杆,没起身。他腿上搭了本书,手指骨节分明,玉也似的漂亮,修长有力,闲闲地放在藤椅扶手上。
攻客气地拒绝了受。
受哦了声,眼巴巴的,像只失落的猫,看了攻一会儿转身走了,才走一步,又回过头嗳地叫他,摇着手,说下次再找他。
攻说好。
后来攻和受出去过几次。
攻是外市人,还是个学生仔,比受大了两岁,成绩好得不得了,前途一片敞亮。
这些大多都是受从老太太那儿打听来的。
攻话少,冷淡矜贵,一看就不好相与,受一点都不在意,拉着攻满小镇地晃荡。
镇子很小,长长的弄堂里有挑着扁担吆喝的贩货郎,甜豆花,麦芽糖,都是甜腻腻的零嘴小吃。热了,受带着攻轻车熟路地钻进巷子里,找到逼仄狭小的小卖铺,买了两瓶冰汽水,插上吸管,笑嘻嘻地递给攻。
小卖铺悬挂的老风扇吱呀吱呀地转,吹走了燥热地暑气。门边张贴了几张女明星的海报,经年累月的,已经泛黄了,有种浓厚的陈旧感,像这个偏远的南方小镇。
二人就这么在小卖铺门口喝汽水。
攻看着受,天气热,受的脸颊微微泛着红,鼻头滚下晶莹的汗珠,一双眼睛大,望着人的时候甜蜜又乖驯。
攻知道受在干什么。
他在引诱他,不加掩饰,像颗剥开糖纸的奶糖,赤裸裸地送出甜滋滋的味道,糖块软和了,要化不化的,仿佛他一伸手,就能沾满手的糖汁。
受的手指白,指甲圆润,孩子气地敲着玻璃瓶子,嗒嗒作响。
受突然问他,晓不晓得海报上那个女明星?
又说,他妈妈好喜欢她唱的一首歌,总在家里放,听得他耳朵都起茧子啦。
受声音得天独厚,一把细软的嗓子,哼唱起那首歌,软软的,缱绻非常,不知怎的,攻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受的时候,受背对着他,无知无觉地高高举着手,根根指头细瘦漂亮,指甲红得艳,一起一落,拨琴弦似的,有几分不可言说的风情。
攻一言不发地看着受,好像闻到那股子甜腻味儿陡然间越发馥郁。
受是老太太家里的常客。
老太太喜欢他,见了他就叫囡囡,还同攻说,受是她的第二个孙孙。
受出生就是她搭的手,要是没她,可能受和他妈妈都死了。
她留受吃甜汤,甜汤是冰箱里镇过的,甜滋滋的,银耳煮得软腻。受捧着,眉眼弯弯,说,谢谢阿婆。
攻就是大人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会拍照,会弹钢琴,长得又好,老太太说起他就很骄傲。攻不在的时候,老太太又叹气,说,攻的爸爸只晓得做生意,妈妈是个舞蹈家,满世界的跑,他一年也见不了爸妈几回,偏又是个这样叫人省心的孩子。
老太太不是没想过让攻同她一起过,可后辈有后辈的生活,攻从小就有主意,粉雕玉琢的孩子规规矩矩地坐着,稚气还没褪,已经会说,他能照顾好自己,家里还有保姆,祖母不要担心。
老太太说起来好心疼,受眨了眨眼睛,轻轻软软地说阿婆心疼哥,哥都晓得的,哄得老太太心里熨帖。
相机是顶贵重的相机,他们在二楼,花簇开的好,红的,绿的,姹紫嫣红。
老太太让攻给她和受拍照。
二楼宽敞,阳台大,摆了喝茶的圆桌,错错落落的,栽的都是花。
攻给他们拍了照。
受很上相,老太太鬓发白,穿着旗袍,风韵犹存,二人像是祖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