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同我,还有祖母一起生活,我们去新的学校,你喜欢画画可以继续画画。囡囡这么有天赋,说不定以后会成为了不起的大画家。”
他顿了顿,说:“阿姨也会想看见你走出去的。”
受动了动,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拉得严实的窗帘,没有说话。
攻说:“她想你好好地活着,过得比谁都开心。”
不知过啊多久,受才转过身,将脑袋埋在攻肩窝里,整个人都蜷着,像只畏寒的小动物,往攻怀里缩。
攻抚着他的后背,将他搂得紧紧的。
那个晚上,受好乖,面对面埋在攻的怀里,手臂搂着他,腿也缠得紧,仿佛寄生在攻的身上。
攻疲惫了半个月,心里松了口气,终于睡了过去。这一觉睡得沉,攻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见他牵着受的手轻快地走在阳光下。
雨停了,天空放晴,阳光明朗温暖。
受像只欢快的鸟儿,孩子气地跑快了几步,回过身,对他招手,笑容灿烂。
攻抬头看去,倏忽间,受又成了站在楼上的少年人。那是攻第一次看见他,受的指头染了红红的指甲油,皮肤白,手指根根瘦长漂亮,一晃一晃的,在他寡淡的生活里随意地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攻睁开了眼睛,怀里已经空了,他茫然地坐起身,叫了声囡囡,没人应。
柜子上受的书包已经不见了。
不知怎的,攻整颗心都像沉入了水里,空茫得可怕,他不知所措地下了床,仓促又慌乱,只见桌上放了一张纸,拿水杯压着,两行字写得歪歪扭扭。
受说,谢谢。
笔端洇开一团墨,他又添了一行——对不起,寥寥三字像个小孩子的笔迹,一笔一划用力地几乎穿透纸张。
53
北方的冬天干燥又冷,零下几十度的冷风刮着脸颊,刀子似的。天色昏暗,乌云厚重,要下雪的架势。
攻上了车,揉了揉太阳穴,慢慢阖上了眼睛。
攻是来A市出差的。
离当年的小镇已经过去了六年,整整六年,攻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疯狂的找受。他的消失如同凭空一把刀,生生地插在攻的心口,他无法想象,受一个人能去哪里?
没法想,每一次梦醒都是冷汗淋漓。
受一个人,从未一个人离开过那个小镇,外面的世界于他而言是陌生的,如同一个蹒跚学步的婴儿。
攻怕他悄无声息地就没了。
这么个半大的少年人,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他叫什么名字,他的一切一切就被粗暴又简单地划了个句号。
攻只消一想,就无法接受。
他的爸爸妈妈给他找了心理医生,攻看了许久才堪堪好转,后来难得强硬地送攻出国留学,直到一年前才回来。
攻一直在找受。
正当红绿灯,车子停了下来,攻睁眼看着窗外,有个老人立了画板,弯着腰在写生,攻看着,忍不住又想起了受。
他按了按心口,轻轻吐出了一口气,车子将开,他随意地往窗外看了一眼,顿时就愣住了。
远处有个年轻人站在马路边,他扯下脸上的围巾,轻轻哈着气,两只手套得严严实实的,拿着个电话,像在说什么。
他面颊消瘦苍白,嘴唇红,眼睛还看着来往的人流,下意识的,有些躲避的样子。
没留神,司机已经将车开了出去,攻直接喝了声,“停车!”
声音大,将司机都吓了一跳。
他心跳得很快,几乎蹿出心口,直到他真正抓住了受的手臂,受惊愕地看了过来的时候,攻的心才落回了远处,犹有余震。
受呆呆地看着他,手机都差点从掌心滑出去。
攻眼疾手快地伸手接住了,电话还未挂断,攻将手机放到他耳边,一眼不眨地看着受,姿态里已经多了几分从容。
54
受就住在A市。
他租了个小公寓,公寓陈旧,但是很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