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商震忽然停步,回身道:“此处有一条极为隐秘的地道,可通过外城墙,抵牧场外的山中,宁公主可以放心。”
此人连商震的老嗓音都学了七、八成,加上故意压低声音说话,不熟悉他的人确很难分辨。
而他说完这番话,便在身侧的一棵树上摸索一阵。
众人顿时感到地面起了一阵细微的震动,还不及惊讶,便瞧见商震身旁陷出一个丈许的地道入口。
李秀宁亦是谨慎小心的人,放缓脚步,到离洞口等三丈许的距离时,停了下来,细细打量几眼,向假商震道:“要劳烦大管家亲自营救,秀宁真过意不去,为何这里会有处秘道呢?”
假商震装模作样叹了一口气,道:“这本是前代场主以策万全之所在,若非场主一时胡涂,打定主意与贵阀交恶,我也不会动用此等隐秘。”
李秀宁淡然道:“大执事此番良苦用心,秀宁谨代表李阀铭记在心,我阀亦不愿因一时的误会,而断绝与飞马牧场长久以来的友谊。”
假商震似乎喜形于色,笑道:“如此最好,宁公主请……咦!”
足音从李秀宁等后方传来。
两方人马均讶然瞧去。
只听有人嚷道:“公主啊!对不起,我刚才拉肚子,所以来晚了!”
李秀宁娇躯剧震,认出是寇仲的声音。
在众人目光注视下,寇仲由林木间搓着肚子一步高一步低的赶来,他身旁正是面带微笑的徐子陵。
李秀宁一方人很有几个认得寇徐二人,见他俩在这种要紧的时刻,莫名其妙的出现在此地,很是震惊,色变下正要掣出兵刃,李秀宁及时以手势制止,娇呼道:“都着你们不用来了,你二人听不到吗?”
寇仲不住点头道:“公主息怒!公主息怒!”
他和徐子陵旁若无人的慢慢走近,同时笑道:“公主恕罪,嘿!小人方才想去茅坑解手,却发现茅房里已挤满了人,连一个多出来的坑位都没有,公主你说奇怪不奇怪,这大半夜的,难道都和小人一样吃坏了肚子,拉稀不成?”
他言语极为粗鄙,以李秀宁的尊贵身分,她的手下怎会又是“解手”又是“茅坑”,还“拉稀”的话呢?
本来听的众人直皱眉头,但随着寇仲伸手一指,两方人突然一齐变了脸色。
因为寇仲所指之处,正是那个陷出的洞口。
寇仲继续吊儿郎当的笑着,掰着指头说道:“其中就有位李天凡公子,乃瓦岗寨密公的独子。”
李秀宁等同时色变。
寇仲嘻嘻笑道:“还有位沉鱼落雁之容的沈军师,啧啧,和十七八个大男人共一茅厕,也不觉气闷……”
洞口处翩然现出一道俏立的人影,正是沈落雁。
她神色冷漠,消瘦了少许,但仍是那么美丽,正以帽子把秀发遮盖起来,一身男儿打扮,另有一股引人的味儿,往寇仲等了一眼,旋即神情复杂的打量着一旁的徐子陵,冷冷道:“你就任凭你这位好兄弟在此污言秽语?”
她做梦都想不到,本来缜密之极的计划,没见着风萧萧出来搅局,却被寇仲这小子看穿。
而此计最关键处,便在于这条暗道,这条暗道本就不是通往牧场之外,而是通往一处已荒废很久的仓库,所以苑儿才能从一向谨慎的商震口中打听出来。
不论李秀宁或是她手下走入其中,假商震就会立刻合上密道门,切断里外的联系,然后以多打少,最快的速度将李秀宁一方人分别予以歼灭。
若是风萧萧突然现身,沈落雁也可以护着李天凡从密道另一头的仓库快速离开,让风萧萧寻无可寻,追无可追。
她自然想不到,鲁妙子设计的土木机关一向环环相通,互有联系,四通八达,绝非孤立存在,只看你会不会开启。
寇徐二人在被囚的住所发现了机关暗道,顺着暗道潜出,竟听见石壁的那边隐有人声,正是沈落雁与李天凡在做最后的商榷。
两人只听了一会儿,便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本打算出去警告李秀宁,却被“捆仙绳”困住了许久,好不容易才设法解开,李秀宁一行人已然到了当下。
眼见李秀宁将要踏入陷阱,寇仲哪里还按捺得住,催着徐子陵找到另一处出口,然后急急忙忙的赶来。
沈落雁见来的是寇仲和徐子陵而不是风萧萧,自然不甘心就这么退走,反而现出身形,打算由暗转明,强袭之。
论手头的实力,她仍在李秀宁一方之上,只是自忖强留之下,伤亡会很大罢了。
但寇仲和徐子陵早已今非昔比,甫一交手,沈落雁便瞧得花容失色,再难镇定。
本来就一方面是气势如虹,另一方面却是阴谋败露,心虚胆怯,此长彼消下,实有天壤云泥之别。
而李秀宁这边又多出寇徐这两个高手,当下的场面,简直成了单方面的屠杀。
沈落雁见势不妙,返身就钻回了密道之中,甚至从内合上了密门。
以此观之,可看出沈落雁乃是极其机敏之人,虽是牺牲手下来换取逃生的机会,却保住了暗道中的李天凡以及最顶尖的十几名高手。
不过若非她只顾逃走,不将暗道中的高手放出,李秀宁想收拾他们当非易事,起码也不会落个全军覆没的唯一结局。
寇仲的井中月在被商秀珣关押之时便被拿走,这时顺手夺了柄长刀,正畅快淋漓的挥动舞削,心中却无惊无喜,冷漠平静得连自己都不明白。
他不会滥杀,但对敌人却绝不会有不忍之心,所以朝徐子陵使了个眼色,立刻抽身而去,他俩知道暗道的尽头在哪,准备抢先截杀。
在知道李天凡乃李密之子后,寇仲已下了决心不让他活着回去见李密。
但对沉落雁,他却始终有份感情,难以辣手摧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