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隙点头,皇帝道, “云公子要寻的鬼可知在何处?”
云隙带着皇帝转身, 指了指他身边的青灰色院墙, “这~里~”
皇帝, “……”
好那个巧。
他们等在胡同里, 在入夜后翻墙进入院子,现在时间还早, 天色没有完全黑下去, 胡同的拐角处种着梧桐大树,树下放着闲散桌椅, 两人就坐在土灰色矮凳子上等夜幕降临。
云隙偷偷在四周布下屏障, 使得凡人看不见他们,避免官兵的搜捕。
他从怀里掏出梨木小勺, 挑开果脯烧瓷罐,用盖子当碟,慢悠悠的挖着吃, 边吃边想,等他全部吃完了,看你拿什么给你媳妇。
皇帝瞧着云隙含着酸甜的小青果吃的不亦乐乎,忍不住笑了笑,怎么会有妖这么爱吃甜的,还生得这般唇红齿白。
牙早该被甜掉了才对。
对了,兔子不是有一对大门牙?
皇帝这般想着,朝云隙脸上瞧去。
云隙以为他也想吃,便用梨木小勺狠狠挖了一大口递给他。
皇帝愣了愣,笑着接过他的小勺子,都是男人无需介意,撩开纱帽一点,吃了东西。
云隙望着他吃的如此费劲,脸上覆着一层又一层的面纱,心里不知是何滋味,若让他活的这般局促,怕是早就忍受不了了。
入夜之后,趁夜色笼罩,一人一蜗牛将蜜饯罐藏好翻身越过高墙跳入了这家大户人家的后院。
院子很大,嶙峋假山环绕着一池大蒲扇观音叶,风一吹,厚实多肉的叶子来回摇摆。
见云隙若有所思的盯着那池观音叶,皇帝低声道,“这不能吃,有毒。”
云隙噘嘴,他~才~没~打~算~吃~。
“我们去哪?”
云隙凝眉看了月色,“宅~里~有~鬼,这~地~方~不~对。”
皇帝撩开面纱眺望四周,“这里应当是长乐镇知府住宅,进来前我看过了,门前有衙役。”他闲闲靠着假山,“你觉得不对,是因为你脚下的这片地原本应当是座池子。”借着月色望见青年脸上的疑惑,皇帝笑道,“你是妖,自然不懂。楼阁建造需看风水月华六易八卦,脚下的这地属宅子的水穴,对应天空的朗月,就像宅中拢了月光在内。”皇帝拂了把观音叶,“而这里却是一片泥土池,从周围的嶙山看,也应当是含着一汪池水。”
云隙听的似懂非懂,对于他这种随时随地背着自己小壳的东西来说,住在哪里好像从来没有什么讲究,随时随地都能缩进去舒舒服服的睡。
等头顶的月终于爬上当空,云隙与皇帝躲入假山后侧,终于等来了云隙要的人。
那是个姑娘,穿了身素缟,站在那片观音叶前不知在做什么,披头散发,半闭眼眸。
“鬼~”,云隙悠悠道。
皇帝微侧头,“云公子应该知道吧,孤真的只是凡人,并非民间传闻。”
云隙眨巴眼睛,不解。
皇帝道,“所以凡人看不见鬼。”
云隙,“……”
早~说~呐~!
云隙抬手轻轻撩开皇帝的面纱,对方一僵,向后躲了躲,他锲而不舍的追过去,骨节修长的手掌贴在皇帝右眸,感受着手心的温热,朝他灵识中灌入了些许灵气。
皇帝只觉得一股温热延绵的热气灌入天灵盖,鼻尖嗅到一股清香,再睁开眼时,顿时被吓了一跳。
云隙安慰的拍拍他肩膀,莫~紧~张~。
观音叶池前的姑娘肩膀上趴着一只小女鬼,惨白的脸,两只细瘦的手臂死死箍着那姑娘的脖子,狰狞的瞪着他们。
云隙颇为满意的看着皇帝被吓住的神情,一般凡人即便他施了法也不一定能看到鬼,鬼刹帝生来与恶鬼有干系,云隙只是稍稍推动,这人便能清楚的看见了。
他心里又不知道是何种滋味,或许是冤魂釜的缘故,或许是身上被下了三鬼煞魂阵的缘故,又或许是这人将死了,所以才能清晰的看清厉鬼的模样。
“云公子要除掉那只鬼?”皇帝疑惑,心里又辗转起来,先前他觉得此人是那灵山的清修道人,不食人间烟火,后来见他嗜花木如命,又会些法术便觉得此人大抵是妖,还很有可能是兔子妖。
可现在,虽然他没看过什么话本,可从未听过什么妖会去捉鬼趋魔,替天行道的。
云隙瞥他一眼,低头在身上摸索,找了好大一会儿,才终于从腰间扯出了一只皱巴巴的袋子。
那姑娘站了一会儿,茫然说,“我替你活着,为什么这么对我……明日我便要嫁给他了……向郎也只晓得活着的人是你……”她戚戚哭着,“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皇帝疑惑,还未开口,就见云隙晃悠悠从假山后面绕了出来,“水~鬼~”
姑娘大骇,“你、你是谁?!”
云隙负手,“你~身~上~有~鬼~”
姑娘惊恐的一步步朝后面退去,“你才是鬼,你就是鬼,你要来抓我的,为什么!为什么,我做的还不够吗!!”
不欲与她多说,云隙扬起手中的灵幡袋,在风中呼呼刮着阴测测的风声,乌云掩来遮住星月,皇帝看着那姑娘肩膀上的厉鬼疯狂的嘶吼惊叫,身体被撕碎,抽丝剥茧般卷进了云隙的袋子中,那姑娘随即倒地不起。
正当云隙准备封了束口袋时,在凄厉哭喊声显出了一黑一白的身形。
黑无常郁闷的看着云隙手中的东西,扭头对白无常道,“你不是说我的灵幡袋丢了吗?”
白无常瞥他一眼,“丢了,丢他手里了。”
小黑,“……”
怎么能这么偏心,是不是不爱我了!
小白走到他面前道,“这鬼是水鬼,因夙愿未了,阳缘未尽,便长久留在凡间,水鬼生于世代官家,受上人灵气,所以比其他鬼魄要有用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