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隙倏地站了起来,深吸一口气,转眼望了望绪卿,一挥袖子离开了房间,那背影颇有几分落荒而逃。
青瀛撑着手肘靠在桌上,慢慢收起了笑意,“这会小隙儿总该死心了吧。”
绪卿凉凉的喝了口茶,抬眼道,“打个赌?”
“不赌。”青瀛摇头,“若是你,你会怎么做?”
绪卿想到那一只他来时趴在摇篮里捧着肚子呼呼大睡的小刺猬,心里软了三分,还未开口便被青瀛打断了,他站起来感慨的望着窗外凋零泛黄的落叶,“浪荡的春日啊,着实来的不分时候。”
第50章 美蜗出浴
牧单寻到云隙时他正恹恹的趴在似锦苑中的水法岸边, 仰着软软的小脑袋望着飞流直下雨露四溅的小瀑布发呆。
“会着凉的, 天气凉了。”牧单举了片丝绸帕子为云隙当水, 冰凉的水雾打湿了他肩膀上的一层,牧单庆幸自己喜好穿深色衣袍, 即便浑身湿透也不会露出内里。
水法喷溅的水确实很凉, 有些发冰, 云隙看了一会儿, 低头衔了片叶子慢悠悠顺着牧单的宽袖爬上了他的手腕。
牧单被云隙冰凉的蜗牛肉给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捂住小蜗牛的背壳, 掌心刚碰到一丝冷硬, 怀中便多了位俊俏的公子, 他一笑, 拦住云隙的肩膀, “唔,头发都湿了。”伸手用袍子擦着湿润的额头。
云隙眯着眼委屈道, “不~想~见~一~只~妖~。”他侧头嗅了嗅眼前的那一片墨色绸子, 闻到一股苦涩的药味,“你~病~了~?”
牧单摇头, “无碍, 有些风寒。不想见谁就不见,饿了吗, 还是待在宫中闷了?带你出去走走,今日奏折也批阅完了,我们到嘉杏街吃梅杏酒, 你会喜欢的。”
不想见谁就不见,起先云隙也是这么活着的,但现在他却犹豫了,任着性子活了这么久,头一回怀疑自己到底活的对不对。他师父虽然不正经,但先前总教导他,蜗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做蜗呢,最主要的是要善良。
善良这两字太金光闪闪,云隙自认为不敢担着,活的问心无愧就好。他抓着牧单被水洇水的袍子,想,如果为了问心无愧,勉强自己去见一见不想见的,也是可以忍受的吧。
他站起来被牧单拉着往寝宫走,其实再看见单儿走过来的时候,他就打算勉强自己了,能勉强自己破解单儿身上的阵法,云隙在心中掂量掂量,觉得这笔买卖甚是划算。
想通了这一点,云隙便也不纠结了,欢欢喜喜的跟着牧单回去换了干衣打算去宫外转一转。
他换的很快,等在外面了一会儿,牧单才走了出来。云隙瞧见这人时眼睛一亮,牧单换了墨绿色的布衫,头上戴着一顶浅色兜帽,从远处看碧绿的很,走进了又觉得像一丛郁郁葱葱的高冬青。
牧单摸摸怀里的银子,牵住他的手,“莫要取笑我了,我刚听于述说宫外今日有集市,人会多些,你拉好我别丢了。”
云隙答应,微笑着握紧了手。
出了宫之后一人一妖才知道什么叫‘人会多些’王城主干道上一排小摊子,摊位上摆着琳琅满目的珠玉,珠玉前围了不少姑娘少女巧笑着挑选。
云隙眼睛闪了闪,跟着挤了进去,被推搡的歪歪扭扭,幸好牧单生的高大,往云隙身后一站,环住他周身,为两旁空出不少位置来。
云隙长得好看,又在珠玉摊上挑挑选选爱不释手,路上有不少婶婶婆婆指着他念叨,这是谁家的夫人小姐,怎的男扮女装就跑出来了,生的这么俊俏,一下子就看出来了呢。
云隙挑了一把珊瑚玉绿翡翠等首饰,让小贩用巴掌大的小竹篮盛着美滋滋拎着,牧单心情复杂,这一篮子的珠玉也就一锭银子,质地有多廉价可想而知,他想着要不要回去将宫中的宝玉都赏给云隙,总归是天地绝无的蜗牛,理应配上些稀奇美玉。
一人一妖拎着小篮子终于走到了嘉杏路上,牧单正排队打酒,从人群中冲出一队黑衣刺客朝他们杀了过来。
路上的百姓慌忙逃离,但碍于人多拥挤哪里都逃不了,场面混乱哭闹声连成一片,牧单丢下酒壶,拦住云隙的腰跃上酒肆的飞檐上,扔了兜帽击中带头的刺客,轻盈一踩,纵身跃起带着身后的刺客往城外跑去。
云隙被他抱在怀里唔了一声,牧单以为他不大舒服,便将他换了个姿势打横抱着加快脚步,眼风扫到身后紧追不舍的刺客和他随身携带的暗卫交上了手,他以口成哨发布命令将刺客引出城,莫要惊扰误伤了百姓。
牧单的轻功不错,比云隙好上一些,眼前不断有风簌簌略过,捂在怀里的身体抖了抖,牧单跃上树桠飞身踹在一人的胸口,急忙低头,“云隙,云隙!你受伤了?”
云隙从他怀里抬头,用手掌蒙着自己的眼睛慢慢问,“要~不~然~杀~吧~。”
牧单没明白他的意思,脚尖踩着一间瓦房上纵身跳上另一间,快速道,“还未出城,怕误伤了百姓,你不舒服?”
云隙叹了叹气,又抖了一抖,随着牧单的猛地一跳,啊啊~~两声,颤声嗓子喊道,“我~有~点~晕~皇~帝~啊~啊~啊~啊~”
皇帝,“……”
他忍了半晌还是没忍住,在牧单的怀里随着他的跳跃曲调高亢的喊了起来,直到牧单道了句,“好了。”云隙倏地翻身跳出来,还来不及看清周围的事物,捡了根木枝与刺客杀成一团,身形快到牧单只觉得面上一阵凉风,十几名刺客已如咸鱼般簌簌从天上掉了下来。
云隙扔了木枝虚弱的朝牧单靠过来,牧单张开手将他抱进怀里,笑道,“你的速度比我更快。”
云隙噘着嘴道,“我~不~晕~蜗~牛~”
他就算再快也不会晕自己的。
“陛下!”暗卫表情不太好,牧单顺着他的方向看去,原本被云隙捆着的十二名刺客已经全部气绝身亡,眼珠泛着黑紫,唇角流出血沫,牧单刚走一步,突然闷哼一声。
“单~儿~,你~怎~么~了~?”
牧单咽下喉头的腥味,发觉心口滚烫,好似一把火烧进了心肺之中,一捧血炽热难忍,他笑了下,“没事,刚刚岔气了。”他扭头命令暗卫将尸体送去大理寺让仵作验尸,带着云隙离尸首远了些,他们此时正在城西岸桥边,一座木锁吊桥的另一面是满山红叶,赤红如血,在秋阳高照下荡出一层层橘红色波纹,让人不由得想吟念一句,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好~看~”云隙道。
牧单笑了笑,吩咐留下来的侍卫去准备,过了小桥之后离得不远有一座行宫,是先前皇爷爷建造的,便是为了观赏这西城秋末之景,“今夜住在行宫中,我们明日再回宫可好?”
云隙担忧的看着牧单,想瞧瞧他岔气的那地方可否岔了回来,牧单笑着点头,带着云隙踏上了晚霞赏景之路。
夜色徐徐落下,牧单让人备了热水供云隙洗浴,自己隔着屏风外与他交谈。
“刺客并非‘炤日’的人,根据大理寺的初步堪验,这些人骨骼宽大,不像祁沅的人,如果没料错,这些人应该是白漓国潜入城中的。”
白漓国二皇子项薛棱也就是绪卿明目张胆的出现在祁沅王宫中,能招来白漓国现任皇帝赶尽杀绝倒有几分可能,但这次暗杀明显是朝单儿与他而来,若说是想要一同歼灭,未免也凑巧的厉害。
云隙想不通其中有什么绕弯子阴谋,所幸就不想了,什么都没有破解单儿身上的三鬼煞魂阵迫切。
他闭目靠在浴桶,不由得就想起白日里被牧单搂在怀中的几次惊险跳跃,至今还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的~确~很~晕~皇~帝~的~
牧单隔着西风碧荷屏风望着里面氤氲的热气,少见未化成小蜗牛的美蜗出浴,烛光将他纤细优美的脊背拉长倒印在屏风上,一头墨色青丝铺在白皙的肩头,淅淅沥沥淌水的发梢扫着挺翘白皙的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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