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他分明习惯了用金钱摆平一切,却允许她自由选择酬偿方式,用弥足珍贵的时间,干劳神费力的手工活,以此满足她的心愿。
再比如,他已经很久没有开车了,才开了一会儿就累的不行,但还是因为她不愿让别人看到她从他的车上下来,舍近求远改了道,绕了一大圈,将她放在了那个约定俗成的公交站。
他们有了心照不宣的老地方。
颜乔回到房间的时候不算晚,八点一刻,但是或许是出于没有午休的缘故,她感到异常的困倦。
奈何她再困也不敢睡。
她舍不得拆掉孔峙为她盘的发。
不得不说孔峙的手法是真不错,也不知道是无师自通还是在哪个女人那里练过,松散是松散,蓬乱是蓬乱,插在发间的簪子一直没有掉落。
她将放在口袋里的小票掏出来,找了只笔把上面的价格记在了自己的账本上,顺便把房费也添了上去。
她没有骗孔峙。
她欠他的债加上他花在她身上的钱,她都有好好地记在本子上。
但是有些东西不好去衡量和计算,就像托孔峙的福,她跟着去蹭的他朋友的招待,算不算进去,算多少钱,她觉得很难办。
她把小票夹紧书里妥帖收藏了起来。
这既是她欠孔峙的债,也是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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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颜乔照常上班,路过其他部门的时候正看见一个年纪轻轻的男人从桌子底下的睡袋里钻出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戴上了眼镜。
他的同事拍着他的肩揶揄道:“不带你这么卷的啊,刚结婚不久就让家里的娇妻独守空房,怎么忍心的啊。”
“别提了。”男人不耐烦地说,“也不知道她又吃的哪门子醋,阴阳怪气跟我闹,见面就吵架,还是公司清静,根本不想回家。”
同事惊讶地问:“怎么了?”
“昨天不是发工资吗?钱到账我就给她买了只口红。怪我不该嘴贱,多说了一句让她随身带着,可以在需要的时候补补妆。她问我从哪学的,我说你们女的不都这样吗?她就问我是不是外面有人了,还是说嫌她不够漂亮。这他妈哪跟哪啊,网上不多的是类似的段子吗?家里一个就够他妈烦了,我干嘛还给自己找不痛快。女人就是事多,麻烦。”
看得出那位男同事是真的对此感到厌烦,眉毛拧得像条大蠕虫。
世俗的偏见就是这么没有道理。
并不是所有女人都对打扮自己充满热情,也不是所有男人都向往左拥右抱的香艳生活。
然而大家都很有共鸣:女人不喜欢占有欲强到极致的偏执狂,觉得他们过于小家子气,男人也不喜欢胡乱吃飞醋的深闺怨妇,觉得她们是在无理取闹。
所以说她在孔峙那里不僭越是对的。
她不该在乎他如何跟异性相处。
就在颜乔对此有所感悟的时候,白天公司来了位没有预约的女人,说她找孔峙。
颜乔也是按流程办事,没有预约就是概不接待。
没想到对方高傲地嘲讽她没有眼力,不懂变通。
关键是孔峙听说以后当真见了这个女人,还表现得十分具有绅士风度。
女人一上来就不满地跟他抱怨:“你这助理是新招的吧,真的是死脑筋。她拦我诶,我让她通融通融她硬说不行,非跟我犟。都说一日之计在于晨,我这一天的心情就这么毁了。”
颜乔闻言很是无语。
孔峙看了颜乔一眼,随即朝告状的女人礼貌一笑:“她也是公事公办,可否收起你的小姐脾气理解一下?”
颜乔不禁好奇起两人的关系。
女人听了他的劝,不再纠缠,直奔主题:“算了,我也懒得计较这么多,说正事吧。我来是想邀请你参加我们公司主办的拍卖会,我们老板把这活交给我了,你要是不去,我没办法交差,所以你会去的吧?”
颜乔心说你想多了,孔峙最近“日理万机”,哪里有空去参加专为冤大头们设立的拍卖会。
可她这个念头刚出就被孔峙打脸了。
孔峙竟然欣然应允:“好,不过我要带个人跟我一起去。”
女人兴高采烈地说:“当然可以。别说一个,十个都没问题,多多益善。所以还有哪位大佬要一同出席?”
孔峙波澜不惊地揭晓答案:“我助理。”
第二十七章
出于涵养,颜乔从不会因为性别对同性产生敌意。她不会为了攀富贵以此为由违心地夸奖,更不会攻击对方的年龄和外貌,只会对迥然的生长环境塑造出的三观与性格保持平和静默的旁观。如果道不同不相为谋,便敬而远之,如果接触一番后发现还算投契,便不卑不亢地交往。
面前这个女人一看就是骄纵成性的大小姐,行为谈吐跟名媛沾不上一点边,却被优渥的家境养出了十足的自信。
颜乔不讨厌她,却知道众星捧月长大的人必然喜欢寻求陪衬,不想被当做影子对待,就不要凑到对方跟前。
“我助理”三个字一出,女人鼻梁上架着的、缀着细闪金链的金框平光镜坠下一截,她伸手扶了一下,仔细打量了颜乔一遭。
估计是不好得罪孔峙,收回目光,不置一词。
颜乔看着她从那个款型时尚却不适用的皮包里扯出一卷折痕明显的资料,递给孔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