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叶澜盛在梁问这边歇了。
他没让自己喝太多酒,喝多了,糊涂了,是舒服了,但总归是耽误事儿,浪费时间。而他现在,最不能的就是浪费时间,事情一桩都没有解决,哪儿来的时间给他浪费。
但不喝酒,也睡不着,一夜起来三四回,洗把脸继续睡。
梁问听不下去,就拿了包安眠药给他,“啥事儿都得睡,季芜菁那边我已经安排人去找了,你不要担心。至于你说的那个陈固,我也托了人。你不睡觉,也无济于事,吃点睡吧。”
理是这么个理,但叶澜盛睡不着也是人之常情。
他吃了足够的分量,躺下没多久就睡过去了。
确实要养足了精神,才有力气去解决问题。
之前的事儿全是陈固办的,现在陈固找不到人,他就得自己去处理善后,相对麻烦一些。
清晨起来,一脑门子的糊涂账,他有劲,却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使,所以有劲没有用,得有枪有弹。
原是想拿自己跟老爷子做交易,结果这老爷子做事也是出人意料,人弄回来了,给了个下马威。
吃过早饭,他去了一趟公司。
公司的位置不在商业园区,而是位于老城区的一栋写字楼内。
公司名叫万腾,是梁问的风格。
现在手底下有几个厂子,基础打的还可以。梁问对这方面生意不太懂,自己又管不过来,就高价招回来两个商界精英,帮忙打理,他只过问财务问题。
叶澜盛过去之后,自是由他亲自掌管。
这公司起始是叶澜盛花了几千万收了一家汽车零部件研发制造厂子,规模还挺大,但由于出了不小的事故,这厂子从如日中天,一下跌落谷底,老板买房买车的,苦苦经营了好几年,终是无法支撑,想要把厂子卖掉。
价格也不高。
那老板找的是叶澜盛一个朋友,找来的时候,他们正在喝酒,他那狗友没什么兴趣。
那会正好梁问老让他做点正经事儿,他就指使了梁问去把人厂子买了回来。
他还有些良心,在原老板开的价格上又给他加了一千万,还留下了技术人员。
叶澜盛没出面,只在背后出点主意。
这事儿办的低调,厂子改头换面之后,还是挺顺利的,慢慢恢复了声色。
之后,他们的重心还是在研发制造零部件上,但不仅限于汽车。
到现在公司规模比他原先设想的要大很多。
公司内部结构也都完善的差不多了。
梁问找的人还算靠谱,工作能力和开的工资成正比。
汇报总结做的也不错,没那么繁琐,简洁明了。
晚上,他去找了叶泽善。
按照梁问说的,他是半年前从叶家搬出来单独居住,一个多月之前,他擅自做主把股份给了薛妗,老爷子一气之下撤掉了他在源叶的所有职务。
那以后,就没什么消息了。
好像连薛妗也跟着消停了,有一阵没出现过。
这两人现在究竟什么样,谁也不知道,八卦媒体都是捕风捉影,故事编了一出又一出,叶泽善本人从未回应,不过有拍到照片,他独自一人深夜出入酒吧。
叶澜盛按照梁问给的地址找到地方,摁下门铃。
住的地方很一般,老小区,设施什么的都不太好。
老爷子大概是把他的一切都给没收了。
他等大约有十分钟,门才打开,叶泽善站在里面,衣服皱巴巴的,头发有点乱,人瘦了不少,抬眼看过来的时候,眼里有血丝,似是没有睡好。
两人对视,谁也没有率先开口,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站了几分钟。
叶泽善侧开身,声音哑哑的,说:“进来吧。”
他很平静,那平静的样子,让叶澜盛觉得他还是以前那个大哥。
他走进去,屋子里收拾的挺干净,很整洁。
叶泽善给他倒了水,两人坐下来。
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沉默一阵,还是叶泽善先说话。
“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这两天。”他喝了口水,淡淡的回,抬起眼皮,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除了头发乱了点,叶泽善把自己收拾的很好,一点也不落魄。
可他的神态气质,与以前截然不同了。
“爷爷亲自去找的你?”
叶澜盛想了想,指腹在杯壁上轻轻的磨蹭,“算是吧。不过我现在是被他扫地出门了。”
“为什么?”叶泽善眼里透了一丝不解。
“我不配。”叶澜盛耸耸肩,说:“老头这次是狠了心了。”
叶泽善:“他是彻底失望了。”
“失望这个字用的不对,该是绝望。”他打着趣。
叶泽善配合的扯了一下嘴角,话音落下,这屋子里又陷入了沉寂,沉闷的像是在身上压着一块石头,叫人有点透不过气。
叶澜盛并不主动去问他关于薛妗的事儿,看现在这个样子,两人算是分道扬镳?或是还在纠缠?
他拿了包烟,掏出一根递给他,叶泽善摆手拒绝。
“可以抽么?”他问。
叶泽善:“随意。”
叶澜盛想了想,“我去窗边抽。”
他起身,叶泽善倒是说话了,“你是不是早就能猜到这样的结果?”
他指的是跟薛妗的事儿。
叶澜盛捏着香烟,又坐了回去,也没点,把打火机放在桌上,把香烟拿在手里,说:“没有。”
“真的?”
“感情这种事儿,谁也算不准,能算准的,就不是感情。”
“也是,我做梦也没有想到我会有今天。”
叶澜盛咬着烟,说:“不全是坏事儿,凡事都有两面性,你得往好的方向看。比方说,你借着薛妗,终于从笼子里跳出来,再不用想方设法的入老爷子的眼,你可以做你自己。”
“再比方说,往后再遇上什么事儿,你的心就会变得很硬,说不定真能做到老爷子期望的那样。做人没一点坎坷,心肠硬不起来的。”
叶泽善笑了笑,低头,闭上眼,揉了揉眉心,用手遮住了眼睛。难受是真的难受,但有时候他也觉得挺痛快的。
叶澜盛没去看他,侧开头,点了烟,眼睛盯着窗外的夜色,慢慢的抽。
过了一会,才又响起叶泽善黯哑的嗓音,听出来呼吸有些重,他说:“我用的真心,却没换来真心。我拿了全部去换她留下孩子,也没有留下。”
“现在孑然一身,我再回头看看,活该别人笑话我,活该他们都不信我。我自以为能拿下,结果自己先被拿下了,爷爷说的没错,感情游戏,不是任何人都能玩的,我没这个本事,最后就成了笑话。”
叶澜盛皱了皱眉,“什么笑话?真心付出算是笑话的话,那么那些玩弄感情的算什么?佼佼者?借着感情算计的人,才是个笑话,才令人不齿。别搞错方向。”
他抽了两口烟,而后把烟摁灭在桌子上,说:“大哥,你现在怎么想?”
“嗯?”
“要不要把东西拿回来?”
叶泽善挑眉,瞧着眼前的人,是叶澜盛,可又好像变得不像他,“你准备留下来?”
“是的。”
“那个女人呢?”
叶澜盛吐了口气,并不回答这个问题,只道:“世事无常,我得顺着变化而改变,没办法的事儿。我知道你也不会想一辈子窝在这里,男人吃点亏没什么大不了,谁还没个吃亏的时候。”
叶泽善不语。
当然,他也确实没想过要一直这样下去,心伤透了以后,自然也就没什么了。
他说的也没错,这心伤着伤着就硬了。
叶澜盛眼下是个无家可归的人,盛家那边大概也是得了老爷子的指令,没人伸手,连盛舒都没找过他。
他跟叶泽善聊了半晌,就直接在他这儿留下了,还蹭了一顿晚饭。
刚吃完,门铃又响。
叶澜盛要去开门,被叶泽善阻了。
“谁啊?”他问。
叶泽善说:“我妈。”
“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