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敬之醒着,并且看起来精神头还不错。
他衣着整齐的坐在头等舱沙发上,将手里的文件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取下眼镜放在一侧,淡漠的说:“我若是还没有糊涂,我记得你好像没有资格进这栋宅院,那些保安门卫都在做什么?竟然把你放进来了。”
叶澜盛正对着他站着,面无表情,眼神也是冷的,就那么居高临下的睨着他,没有半点小辈对长辈的尊重。
他不理会他的话,沉沉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死?”
叶敬之眉毛一挑,并不生气,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也没什么气可生的。能把人逼到这个境地,反倒是应该高兴才是。
他扶着扶手从沙发上站起来,说:“在屋子里憋久了,这会想出去走走,你有什么话,就等我走完了再说吧。你现在这个样子,估摸着也没法子好好谈话,你先自己冷静冷静。”
“冷静?”叶澜盛挡着他的路,“你不就最喜欢我现在这个样子?你这个老头,我是真的看不懂,别人家的老头子,半截都入土了,唯一的心愿大多就是看到自己的子孙成家立业,要么就是最好生个曾孙子出来,了解心愿。”
“你却不是,你都要死了,你还想着钱和权利,你是觉得你能带走,是么?”
叶敬之拿了手杖,缓步走到他的跟前,他老了,背脊不似年轻时候那样挺拔,整个人如缩水一样,矮了一截。即便他现在站着,他仍要仰头看着他。
他眸色平和,就那么静静的与他对视,这样一双深沉的眼,看的久了,竟生出一丝凉意。
叶澜盛不由自主的攥了拳,稳定心神。
叶敬之:“这些身外之物我确实带不走,所以我要保证我的心血不被付诸东流,成为别人上位的垫脚石。我奋斗了一辈子,争权夺利,为之付出一切。但我的付出都是有回报的,我现在的身份地位,死了以后不能流芳百世,总还是能让几代人记住我的名字,把我的事迹写进教科书里,作为一个成功人士的典例。”
“我是著名的企业家,慈善家,为这个家,甚至为这个国,我都有贡献。我想要保住我的成就,有什么问题?你们作为我的子孙,就应该要延续我的精神和思想,有什么问题?”
叶澜盛笑了,“您打了一辈子的官腔,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您还要对着我打?有意思么?你自己手里沾了几条人命,踩了多少人上来的,你自己心里没数么?现在跟我讲德行,讲责任,什么狗屁,不过是自己的私欲!当初我和姚京茜的事儿,你和我妈从中作梗,干了多少事儿,你自己心里清楚。”
他往前走了一步,一只手覆在了叶敬之握着手杖的手上,微微弯身,凑到他耳侧,沉声道:“不过不管怎么样,你还真是教会了我一个道理,有用权势地位以后,才有主动权。你还想进教科书?可别做梦了。”
说罢,他把人扣回了沙发上,把手机递到他手上,说:“把你手上能给的全部都给我。”
这是命令。
“不给呢?”
“你有的选么?”他冷冷的,不等他接过,直接把手机摔在了他的身上,“快点,我耐心有限,逼急了我直接继承遗嘱也行。”
他双手插着口袋,弯身坐在了床沿上,等着老头子做事儿。
把老头手上全部的财产包括股份转到他手里,就可以直接盖过薛琰,虽然踢不出去,但话语权必然是比他要大,稍作整顿,这董事长的位置照旧还得落在他手里。
叶敬之自然知道这一点,他并没有立刻打电话,只是握着手机,静静的打量着叶澜盛。
他也不回避,也不多言,就由着他瞧。
还能瞧出一朵花来不成?
约莫十分钟以后,叶敬之打了几个电话,而后来了几个律师。
要交接的东西很多,一天是弄不完的。
叶澜盛一直在旁边瞧着,让签字的地方就签个字,旁的什么也没有多问。
盛舒见着这情况,心情舒畅了,给盛茹打了个电话,将这事儿给她说了说,“你不知道我瞧着这一幕,有多欣慰。他打小我就觉得他是做生意的料,往后的成就一定是比老爷子还高。坏就坏在重感情上,泽善是大哥,他就让,喜欢个女人喜欢成那样,什么都可以不要,什么都可以不顾。不过好在,现在总算是上了正轨,也没辜负了我对他的期望。”
盛茹说:“人总归不会十全十美,重感情的人自有重感情的好,重利益就显得薄情一些,你也要有心理准备,这薄情的情,可不单单只是爱情,血缘亲情都会变得淡薄。”
盛舒沉默着没有说话,想到叶澜盛刚才进来的模样,心里颤了颤,“我明白。”
这天,叶澜盛没有立刻叶宅。
晚上,他跟叶泽善通了个电话,将这件事跟他提了提。
叶泽善没什么言语,默了几秒后,才说了声恭喜。
“晴姨怎么样?”他瘫坐在沙发上,手里夹着烟,瞧着窗前漆黑的夜空,淡淡的询问。
“医生说可能是精神方面的问题,找了个权威的心理医生,这几天每天都过来跟她聊天。”
“没事儿的话,你也回来吧。”他抖落了烟头的烟灰,随意的说道。
叶泽善默了会,才轻轻的嗯了一声。
叶澜盛挂了电话,把自己的手机放在一旁,拿了老爷子的手机,简单的翻看了一下。他要继承的,自然不单单只是老爷子的财产,还有老爷子所有的人脉,老爷子自己手底下专门培养了一批保镖。
求人不如求己,这是老头一直以来的原则。
一个人披荆斩棘到了今天这样的地位,能做到不得罪一个人,是不可能的。即便不是对家,也有可能出现窥视财产的匪徒,绑架也不是没有。
安全两个字,一直都是一个大问题。
所以很早,叶敬之就设了这么一个部门,还花钱精心培养。
据说办事效率很高,什么都能办。
这手机,是他趁着老爷子不注意的时候拿过来的,今个折腾了一天,他身体虚,这会已经躺着睡着了。
这时,手机响起。
来电显示是郑集。
等手机响过三下,他才接起来,放到耳边,并未立刻说话。
对方大概并不知道叶家发生的事儿,自以为手机这头也是叶敬之,便直接道:“叶老,安铨那边来消息,说人已经服帖驯化,安安心心给人当老婆了,等生了孩子,我就让安铨回来。”
一点也不难猜出来,这这句话里给人当老婆的人是谁。
气极反笑,叶澜盛轻哼出声。
郑集听到声音,察觉不对劲,“你是谁?叶老呢?”
“我是他孙子。”他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几个字,“以后你归我管,有什么事儿,汇报给我就行了。我爷爷现在身体不好,别什么事儿都烦着他,嗝屁了你负责么?”
电话那头沉默了下来,没有回应他的话。
叶澜盛也没有多问一句,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竟然他妈的把人给卖了!
他胸腔剧烈欺负,胸肺的位置莫名的发疼,呼吸也变得有些沉重。
估计是气性上头,喉咙口似是有什么异物,难受的他不停咳嗽,似是有什么要涌出来。
咳了一阵后,猛地呕出一口血。
他微的一惊,连自己都想不到,竟然能气吐血。
肺部一阵阵的疼,脸色也变得很难看。
恰好盛舒给他端了补品来,是看他近来一直忙碌,起色有差,下午他们在房里置办产权转让,她就亲自去外面买了些补品回来,要好好给儿子补身子。
谁知道一进来,就看到他嘴角,衣服上的血迹,吓了一跳,
手里的汤碗都摔在了地上,“怎么了?哪儿来的血啊?”
她还未碰到他的手,就被叶澜盛不耐烦的避开,一只手握着胸口,说:“别烦。”
“好好好,我不烦,可你得告诉我,这血哪儿来的。”盛舒语气温和,眼里全是担忧,瞧着他此时的脸色,心一阵阵的发紧。
叶澜盛从沙发上起来,忍着疼,挪着步子到床上躺下来,“出去。”
“我让医生过来给你看看。”
盛舒没有多烦他,快步出了房间,去把家庭医生叫过来,“好像是吐血了,我看到他嘴角有血迹,好端端的怎么会吐血?是不是很严重?”
“先问问情况。”
盛舒不停的搓着双手,心里担心极了,就怕叶澜盛有个什么好歹。
医生还没进去,就给呵了出来。
不过他大概疼的慌,说话不是很大声,但能听出来不耐烦。
盛舒站在门口,柔声劝道:“阿盛,不管怎么样,自己的身体最要紧。你这么疼着,也不是办法,你先让医生给你瞧瞧情况,找点要吃,成不成?”
“滚。”他照旧是这个字眼,没有多个半个字。
盛舒还想说什么,被医生拉住,说:“先别吵他了,让他先休息。我记得他也是个医生,有什么事儿自己应该会有点清楚,您就不要过分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