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淼望着眼前少年这如浩瀚星空般深邃的眸子,她不禁心头一滞。
这一瞬儿,她的心尖仿佛被一根弦微微地拨弄了一下,搅乱了一池春水,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她本能地别开了视线,不敢再与他对视。
可即便如此,她的脸上却仍旧平静无波,眉宇寡淡,从容得不似真人。
她兀自平复心绪,用极快的速度,抬眸,再一次看向了他的眼,唇角扯了扯,带着一丝讥讽的意味,“陆星辰,你想太多了吧。我不过是可怜你现在的智商已经不够用了,要真烧成了智障,叔叔阿姨又该怎么办。”
陆星辰,“……”
这个女人真的是有毒啊!
“我看你现在说话中气这么足,应该是好了不少。走吧,抽血去。”
陆星辰,“……”
他之前怎么就眼瞎,爱上了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
抱怨归抱怨,可接下来,他却渐渐地发现,江淼虽然嘴上说着无情的话,让他自己站起来去抽血,但当他真正自己咬牙撑起虚弱的身体,从医院长椅上站起来的那一刻,少女细腻柔软的手,还是搭在了他的臂膀处,用她那弱小的身躯,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子。他病态的脸上不自觉地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江淼缴了费,取号,仍旧排队等叫号。
或许是最近流感盛行,医院里人山人海,无论是门诊还是各类常规性检查,不等个十几二十分钟根本就没法进行下一个流程。
好不容易轮到了陆星辰抽血,这个烧成了弱鸡的少年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陆星辰。”江淼推了推他,提醒道,“该你了。”
这一次,他并没有像上次那样,第一时间给予她回应。
她又试着推了他几下,音调一次比一次高。
“陆星辰,别睡了,待会儿全部检查完了你再睡。”
“陆星辰,排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到我们了。你要是再睡,我们就又得重新排队了。”
“陆星辰!你到底是真睡还是装睡啊?快给我起来,听到了没有?”
最后的那句,她几乎是吼出来的。
她不知为何会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只觉在这一刻里——
担忧、焦急、无助、惶恐等种种情绪全都汇集在一处,仿佛唯有他醒来,才能消除她所有的不安。
她不相信,一个人正常的人,会听不到她最后的那声怒吼,要么就是他在装睡,要么就是他真的……已经失去了意识。
她不敢想,在少年毫无反应的静默下,她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探上了他的鼻息,眼见着右手还差几厘米的距离就能碰到,可她竟是猛地停了下来,甚至瑟缩着手指,微微蜷了一下。
就在她心中各种纠结、不安、恐惧、慌乱交杂在一块,不知所措地愣在当场时,少年那双漆黑的眸子,倏地睁开,声线里带着刚睡醒与病弱的沙哑,“嗯?到我了没?”
江淼悬在半空中的心,这才落了地,拽着他的胳膊,边走边说,“到了,走吧。”
总体来说,生病的陆星辰好似比平常要温顺许多。
不论是抽血,还是取化验单,又或者是挂吊瓶,江淼让他怎么做,他便乖乖地顺从,没有一句反驳,全程乖巧得犹如一个懂事的孩子。
“你再睡会儿吧,点滴打完了我帮你叫护士拔针。”
一早上的“兵荒马乱”,如今总算是心底的大石落了地,好在陆星辰只是普通的伤风感冒引起的高烧,不然,江淼真的是被他吓到十瓶速效救心丸也不够她吃的。
陆星辰眨着眼,烧得太久,感官也变得模糊了起来,他很想强打精神,细细捕捉江淼此刻是用着什么样的眼神,在睇着他。
是温柔的,关切的,还是如平常那般神色寡淡,无悲无喜。
只可惜,他身体的极限并不允许,也无法支撑他内心的渴望,他就这么强撑了数秒,眼皮便再也承受不住,缓缓地合上了。
江淼仰头,望着吊瓶里那流向稍微有些快的滴落频率,她微微叹了口气,起身,试着调慢了些。
尔后,她又缓缓坐下,伸手,将少年那不断向左.倾斜的脑袋,彻底压在了自己的肩头。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连她自己都觉不可思议。
她侧目,将视线落在了少年沉睡的面容上。
说起来,他们俩认识8年,也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8年,可她却从未像现在这般,近距离地端详过他的五官。
不得不说,这个小霸王长着一张能欺骗世间所有小姑娘的脸,五官深邃,鼻梁高挺,下颚弧度宛如刀削,尽显造物者的偏心。
江淼抿了抿唇,心中蓦地回想起刚刚那一幕——
她竟然在陆星辰舔唇的那一刻,心间升起了一股邪念。
她越想越觉匪夷所思,来回往复地不断摇头,接着深深地叹了口气,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最后,连她自己也不知怎么的,就这么闭眼睡了过去。
等到她再次醒来时,陆星辰已拔了针,正勾动着唇角,好整以暇地睇着他,揶揄道,“刚刚是谁说要帮我看着吊瓶来着?小爷我要是真的指望你,现在早就死翘翘了。”
江淼,“……”
“走吧,小爷我的肩膀都快被你给压麻了。”
江淼迅速起身,看着两瓶点滴下去,便生龙活虎的少年,不禁扯了扯唇,有些自嘲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