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一节课结束,讲台上的教师宣布下课,在陆续离开的人群中突然传来几声惊呼。
“哇靠!梁翰飞你干嘛!发情啊?不要抓我胸!”
“喂喂,我的冰清玉洁之躯岂是你能玷污的?”
“你去摸罗胖子好了,不要搞我!我身上全是骨头没有肉!”
几个男同学惊恐地摆出捂胸护臀的姿势躲避梁翰飞的袭击,场面十分辣眼睛,惹来旁观的同学一片哄笑声,当事人之一梁翰飞眼底却不见笑意,他神色古怪地抿了抿唇,然后扯出一张嬉皮笑脸勾住其中一人的脖子,打闹般调侃道:“嘿嘿嘿小李子你躲个屁啊,怕被哥摸怀孕了是不是?啊?”
小李子双手护住干瘪的胸部,手肘往后顶他:“你滚开!刚那一下被你掐得痛死了!搞毛啊,我这两坨又挤不出奶!”忽然瞥见一个人影朝这边走来,连忙像见到救星似的疾呼,“沈攸宁你来得正好,管管你家孩子好吗!再不管就要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了,都饥渴成这样了!”
“好了,别闹了。”
沈攸宁径直走向梁翰飞沉声说着,伸手想将人捞过来,不料梁翰飞看见他后触电般的一颤,立刻松开小李子,掉头就往门外跑了出去,那副反应过度的样子叫沈攸宁怔了一下。
脱困后的小李子笑骂说:“还好你来得及时,不然我贞操就保不住了,发情期的孩子简直可怕。”
沈攸宁侧头问:“他刚对你做了什么?”
“擦,不该摸的都摸了!我说你能把性启蒙教育做好再来冷战吗,梁翰飞小朋友很需要爸爸的爱与关怀!”
沈攸宁挑眉,笑了笑不置可否。然后抱臂望着梁翰飞消失的方向,俊逸的面容不带表情,看不出在想什么。
【6】
梁翰飞无比庆幸这时在与沈攸宁冷战,不然他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称兄道弟了两年的室友。
他潜意识里的自我保护机制令他不敢深想,他隐约知道摆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潘多拉的魔盒,走上前,打开了,迎接他的将会是过去二十年来自我认知的粉碎。
但他又无法捋顺乱成一团的内心,夜里睡得极不安稳,梦里是一个接一个光怪陆离的场景,直接导致了清晨起床时精神颓靡,眼下挂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
周末没有课,室友床铺的被子简单叠在一角,人不知去哪了,寝室里被晨光笼罩着,无声地洗涤疲惫的大脑。
他游魂般地走进浴室,拧开水龙头,双手捧起冷水不停往脸上泼,勉强提起一点精神。
随便换了身衣服,带上饭卡走去学校食堂,排队的人不算多,没一会儿就轮到他了,他无精打采地说:“我要一份艇仔粥,一杯豆浆。”
窗口里的食堂小哥瞪大眼睛看他:“停什么粥?”
梁翰飞重复了一遍:“艇仔粥。”
小哥抬起手臂擦了把汗:“你走错地方了,这里没卖什么停仔粥!”
睡眠不足的梁翰飞语气也变冲了:“你新来的吧?怎么可能没有,我吃过不下十次了!”
“你确定是在这里吃的吗?”
“我同学给我打包回来的!”
“那你找找看啊!有的全都在这了,找到了再告诉我吧!”
梁翰飞正想反驳,忽然衣袖被人轻轻扯了扯,站在他身后的一个女生弱弱地对他说:“呃,这位同学……你也是粤省人吗?你可能很久没来过食堂了吧?你说的艇仔粥我知道附近有一家,走出校门口往左转,到了桃李路再左转,走到第一个天桥就能看到了。往返挺远的哦,不过只有那里有得卖,有时我想念家乡的味道了也会买来解馋。呃,你那个同学,应该是知道你喜欢,才特地走远路帮你买的吧……?”
心中好像有什么轰隆一声推翻了重组,梁翰飞木头一般站在那里不动,心跳遽然加速,张着嘴却挤不出一个字来,直到食堂小哥不耐烦地喝道:“豆浆还要不要咯!”
“……要。”
他魂不守舍地飘出食堂,将喧闹的噪音甩在身后。在那一刻,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忽然被人狠狠拧了一下,酸涩得快要满溢而出。
完全没想到,会在最不经意的时候,给予他负隅顽抗的心致命一击,极致温柔地,放下最后一根稻草。
他怔怔然望着前方,过去一幕幕在眼前铺展开来,仿佛有另外一双眼睛,带领他去窥探那些不曾光顾的角落——
为什么他能清楚记得那份被扔掉的早餐,却看不清那个人藏在微笑背后的伤心?
为什么越是唾手可得的事物,往往越容易被忽略那份珍贵?
那天的天台,星空很美,啤酒很冰很涩,但最重要的,是争吵后依然陪在身边为他拉开啤酒罐的那个人啊。
他忍不住用力闭了闭眼。
妈的,眼睛好酸。
那人说,不再帮他买早餐,那就不要买好了。以后换他来给他买,无论定多少个闹钟,走多远的路,都没关系。只要他开心。
因为他不想再自欺欺人了,他认栽,他就是喜欢上自己的“兄弟”。是能够产生性冲动,同时也眷恋着对方的温柔那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