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来不及了。
倘若她松开拇指,但凡她移动半步的霎时,她跟孩子,一个都保不住。
“走啊!!”女孩泪流满面地嘶吼。
【那是你做过最艰难的决定吗?】
“不。”
湿涌的浪潮渐退。
岑祚舟从窗外撤回目光,声色微颓:
“那是我做过最无能的决定。”
【为什么收养岑浪?】
【你只需要将他交给警方。】
【毕竟身为岑家长子,你拥有无限光鲜明耀的未来,你本不必早早为人父,可以肆意畅享属于自己的快意人生。】
“当我抱着他…不对,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该如何正确地怀抱一名不足满月的婴儿。”他无奈地低笑一声,
“实验室在身后轰然炸裂,我几乎是用一种‘端’的姿势,带他跑出来。冲天火光里,当我站在沉夜的星幕下低头确认他的安全时,他突然对我,笑了一下。”
【根据我国法律规定,收养人必须年满35周岁以上,而你那时候只有15岁。】
“我去求了我父亲,拜托他与母亲隔代收养。”
【那是你唯一一次求他办事吗?】
“是。”
【你父母的态度是?】
“他们一向如此。不表达,不指责,不驳斥,先倾听,然后他们赞扬我在实验室里没有逃跑的做法非常勇敢,让我回去沉着冷静地认真思考一段时间。”
“他们希望我的决定不是兴起的冲动,因为那样会害了自己,更毁了岑浪的一生。”
【你想了多久?】
“72小时。”
【才三天,你不担心自己如你父母所言,只是一时冲动吗?】
“我的意思是,三天时间里我始终唯一的思考是,要想正确地教育、引领和陪伴这个孩子长大,我该做出哪些努力。”
【所以你从未犹疑过要或不要这个孩子。】
“对我来说,这同样不是一个选择题。”
【最后一个问题,你后悔过吗?】
……
“岑祚舟,你后悔过吗?”
心理室,向阳半蹲在岑祚舟面前,从他腹部拔出那把漂亮的水果刀。
岑祚舟咬牙抽搐了下。
向阳笑容微妙,仔细端详新鲜血液自刀尖匀速滴落的速率,长指皙白干净,轻轻擦抚刀刃,殷红湿腻的血浸染指腹,被他反手涂抹在岑祚舟的西装上。
“25年前的那件事,原本跟你毫无关系,如果不是你提供思路,警方不会查到我头上,我也不会出于自保,被逼无奈而杀掉余白音母子。”
“我原本没想杀他们的。”他压低声音,语气温润,眼神貌似澄澈的无辜,
“至少我没打算杀掉我儿子。”
向阳渐然握紧刀柄,刀尖抵住岑祚舟的左肩位置,隔着他硬挺奢昂的西装衣料,慢慢下滑,停在心脏的位置上。
“可你却出现在实验室,你竟然敢第二次坏我的事。”他持刀敲了敲他的心脏,眼底兴致盎然,问,
“后悔吗?要是你当年冷眼旁观,你父亲不会瘫痪,你也不会马上死在这里,还有那位让你引以为傲的儿子……”
“不对,让我想想。”他忽然顿住,眯眼佯作思考,嘶声轻笑,
“怎么我听说那是个没人要的弃婴啊,想不到你岑祚舟,居然会养那种来历不明的野种,啧啧。”
岑祚舟偏头吐出一口血水,浑不在意地擦净嘴角,斜瞥他一眼,低低嗤笑:
“至少我没你那么脏。”
向阳瞬即脸色微变。
岑祚舟口吻嘲弄:“谋划「社团聊天案」,精神控制一批又一批女大学生,心理干预,催眠杀人。二十五年了,这点手段你怎么还没玩腻?”
“你找什么呢?”
他表情松散地倚坐地上,长腿微蜷,一手搭着膝盖,懒懒沉沉地抬眼,
“你在找余白音的替身,对么?”
向阳愈渐大力攥紧刀柄,他清隽温和的脸色终于渗有一丝皲裂,一如二十五年前在实验室那般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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