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儿,荣信就松快了不少,额头深刻的纹路,也显得舒缓了。
福宝出嫁,单家准备的酒宴必然是最好的,恐怕以往很少能吃到的单家珍藏的宝贝,这一趟通通都能吃到嘴里了。
这些日子压力太大,荣信往日最郑重的三餐都只是草草应付了事,他早就怀念起了单家拿手的好菜,这会儿饥肠辘辘的,就等着去了单家后大饱口福。
“老爷,您还想带那小姑娘进京呢?”
在外的时候,大太监都是管皇帝叫老爷的,这会儿他亦步亦趋跟着那个如同青松一般挺直的老人,然后谨慎地朝宗庆帝问道。
“难得遇到那么合心意的饭菜,那么有趣的丫头,在离开清州之前,总得再来一趟。”
这个时候,宗庆帝已经意识到福宝是不可能愿意跟他走的,但或许就是太合他眼缘了吧,明明有一百种方式能够带她离开,却还是想要她心甘情愿了才好,甚至她要是不肯,也不想强求。
这一趟过来,宗庆帝只是想要再逗逗那个小姑娘,然后吃上几道他没尝过的菜肴,了却他的执念。
“老爷,饭庄关门了。”
走在最前头的侍卫急奔而来,恭敬地回答道。
“关门了?”
宗庆帝皱了皱眉,这非年非节的,生意红火的饭庄,怎么会关门呢。
“几位老爷是来饭庄吃饭的吧?不巧,今天东家有喜,歇业三天,饭庄的厨子统统都去操办东家的喜宴去了。”
宗庆帝这一行人格外显眼,路过单家饭庄的村人立马猜到了他们的来意,笑着回答道。
“不过你们要是实在想要吃单家厨子的手艺,也能用红纸包上一个红封去单家随礼添喜,为了送女儿出嫁,单家打算操办三天三夜的流水席,来者皆是客,一样也能吃上席面。”
说罢,那个给他们解惑的村人就赶紧往家里赶了,他也是要去吃酒的人,只是刚从地里回来,衣服上还沾着泥巴呢,总得换一身干净的衣裳,才显得体面。
“东家嫁女,老爷,你说这新娘,是不是那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啊。”大太监忍不住猜测道。
宗庆帝同样也有这个猜测,难道那丫头就那么怕他把她逮进宫,以至于迫不及待就把自己嫁出去了?
老皇帝摸了摸自己下巴的长须,难道他看上去像是那种霸道不讲理的昏君吗?
“来都来了,就过去瞧瞧吧。”
老皇帝也没见过乡下普通人家的嫁娶,今天正好就碰上了,对方还大摆流水席宴请所有愿意过来的宾客,多他一个,也无妨啊。
“皇——老爷。”
情急之下,太监和侍卫差点喊出了那个称呼,好在及时改口,边上也没有生人,应该没人听见。
“乡间喜宴鱼龙混杂,老爷身体尊贵,恐怕不——”
“无碍。”
侍卫总管说了很多,可是话还没说完,就被皇帝制止住了。
他微服出访,小小的村落里难道还有第二个知晓他身份的人吗,更何况,就算有忤逆反贼,也不可能提前预知到他会来参加喜宴,从而埋伏在此。
老皇帝觉得他们的担心太没必要了,只是去参观一下乡间百姓的婚礼罢了,这也算是他难得的经历了。
做臣子的,只能规劝,也没办法强逼着皇帝改变他的主意,侍卫们只能加倍警惕,随时应对可能突如其来的袭击。
“你说单家的祖坟是不是风水特别好,怎么从单老三这辈起就开始发达了呢?”
“谁说不是呢,得了皇帝钦赐的牌匾,又赚了那么多银子,名声和钱都有了,这辈子还有啥好不顺心的。”
宗庆帝来的晚,单家临时搭建的棚子里,已经坐了不少人,一群自愿过来帮忙的妇人端着洗好的碗碟或是洗净的蔬菜,来来往往的,极是热闹。
宗庆帝听着几个村人闲聊,一句钦赐的牌匾让他想起了当初雪灾之时,他听从广陵侯府后辈玄孙上递的计谋,为了激励手有余粮的商户捐粮,赐给当时一个捐了一千多斤粮食的普通农户的牌匾。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牌匾上他亲笔书写的四个字,应该是积善之家。
“哈哈哈——”
宗庆帝忍不住开怀大笑,他没想到,自己和那小丫头,居然早早就有了这样的缘分。
这么一来,当初福宝为什么会猜到他的身份,也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宗庆帝睨了身边的大太监一眼,当初他可是让对方来传的圣旨,虽然现在他乔装打扮了一番,可被人认出来,还是有可能的。
“去,帮我随个礼。”
宗庆帝笑着解下了自己腰间的玉佩,放到了一个素缎香囊中,然后递到了一旁大太监的手上。
“陛、老爷,这块玉佩可是——”
大太监震惊地看着手里那个香囊,不敢置信。
“去吧。”
宗庆帝看着张灯结彩的农家小院,干脆地冲着自个儿的太监总管摆了摆手,然后双手背在身后,走向了那些聊得正欢的村民,加入了他们的讨论之中。
“也不知道那丫头走了什么样的狗屎运,居然能得陛下这样看重。”
大太监在心中腹诽,要知道这个玉佩虽然不算价值连城,可却是陛下生母所赠,当初陛下最宠爱的九皇子讨要,陛下都没给呢。
要是让皇城内的那些皇子知晓皇上将这块玉佩给了一个普通的乡野村姑,也不知道那些皇子会是何等的心情。
大太监有些嫉妒福宝那个深得龙心的姑娘,心不甘情不愿的拿着那个香囊,去了签名随礼的台子边上。
“荣大人来了!”
还没等排上队,外头就一阵喧闹,大太监听着熟悉的名儿,扭头往后一看,正巧荣信带着随从,朝他所在的位置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