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里镇上那场车祸动静闹得挺大的,没死人,但后来救出来的那两个都截肢了,他们救出来的一个女的右半边脸毁容了,其他三个也各有伤势,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没死人,电视台和报纸可能也没什么大新闻了,追踪着这事连续报道了好几天,从青少年飙车的反思到勇于救人的大义村民,内容五花八门的,最后也不知道是谁把这段路况的问题也给曝出来了。
镇上的领导受到上面的压力,终于下定决心修这段路,钱的方面,镇上出一部分,剩下那部分让周围几个村自己凑凑,陈家村挨着镇中心最近,这件事肯定躲不开,村里就召集村代会商量这件事。
陈爸爸不大不小也是村民代表一个,于是也被请去开会了,其实这村民代表什么也不是,一没权二没钱,要真说点好处,大概是村里要下达的通知之类的知道早点,但想想一个村子能有多大点的事情,早知道和晚知道,中间也就能差半天。
村里开会大多是晚上,白天大家都忙,开会谁搭理,陈爸爸开完会回来的时候都快晚上十点了,陈妈妈还没睡,陈安修靠在沙发上看书。
“爸爸,怎么样,会上怎么说的?”陈安修见人进门,就放下书起身,给他爸爸倒杯水。
陈妈妈嫌他沾了一身的烟味回来,免不得又唠叨两句。
陈爸爸在暖气边上站站,烤烤手说,“难啊,修路大家都同意,出钱大部分都不同意,特别是在镇上没有店面的,又不是个小数目,平摊下去每家都得出不少,大家真要都不出的话,村里也没办法,现在又不能强行摊派,我看你孝礼叔他们愁地头发都快薅光了。”
☆、234
陈安修知道爸爸说的夸张点,但现在村干部不好当是真的,特别是牵扯到钱的问题,老百姓可不像以前那样上面说什么就听什么,都很有自己的想法,“咱们村大概要要出多少钱?”
陈爸爸说了个数字。
“钱确实不少。”修路这种事情最费钱,再加上周边店铺的拆迁费,分摊到各家的话,每家出个大几百是肯定的,如果有人愿意,这当然不算什么,可现在大部分人都不同意,几百就成了大钱。
就陈安修而言,他是绝对赞成修路的,那个转弯处就在建材店和小饭馆之间,每天家里的人来来回回不知道走多少遍,意外这种事情可不会提前打招呼的,爸爸和吨吨他们已经都出过事了,都或多或少和那里路况有点关系。如果路修好了,不仅是对他们家,对镇上的人方便安全点,现在来山上旅游的人也多了,对游客的行车安全也有保障。当然对付那种飙车的,也得想个办法。可现在大家不同意出,钱从哪里来?
他身上没有这么一大笔资金,章时年这边或许可以考虑,但会不会太高调了?他们的关系本来就已经让人侧目,再突然拿出这么一大笔钱,即使是为大家做好事,也难免不被人背后议论和猜疑。一个处理不好还可能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到时候再收拾局面可就难了。
陈妈妈到院子里晾完衣服,进门说,“看把你们俩愁的,不知道的真以为你们才是拿工资的书记和主任呢,我知道你们想修,但咱们一家拿钱,这路也修不起来,等等看看村里其他人的意思吧,到时候大家真要都同意了,咱就拿,就是多拿几个也行。”自打吨吨和冒冒去年差点被陆展展的车撞到,她至今不敢让孩子单独走那段路。
陈安修见时间确实不早,爸爸又回来了,就答应着回自己的屋去,修路的事情也不是三天两天就能解决的。只能像妈妈说的,再等等看,或者等章时年回来,和他商量一下,那人脑子好用,或许能想出个好办法。
不过说起章时年,元旦这就过完五天了,那人还是没忙完,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也没个准信儿。回到先把冒冒叫醒,拖出被窝把了一回尿,又把他塞回去,躺在床上睡不着想给章时年大哥电话,看看时间都过十一点了,想着那人也该休息了,于是作罢。
但是这次他猜错了,章时年还没休息,正在和远在洛杉矶的舅舅视频。
章谨之比季仲杰还小几岁,不过现在也是快八十的人了,满头白发,但面色红润,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是个气度非常儒雅的老人,他和章时年的相貌并不十分相像,他的眉目更浓秀些,隐约有丝混血的味道,但毕竟是甥舅,拿他年轻时的照片和章时年比,还是能看出血缘关系的。
章时年自幼由这人教养,在为人处世和言行举止等方面受舅舅的影响最深,甚至可以说眼前这位老人是他最初世界观和人生观形成的引导者。他心里对舅舅也是十分尊敬,有着不下于父亲的感情。
两人开始先谈了些工作上的事情,说到最近在香港一个由章氏和铭记共同参与的一个项目,章谨之说,“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和特区政府产生了一些矛盾,现在进展怎么样了。”
“还没协商好,铭记那边的提议是,启动合同中的仲裁机制,交由国际仲裁。”
章谨之沉吟了一下问,“你的决定呢?”
“我还没给他们答复,我不太赞同这个做法,即使赢得官司,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利润固然客观,但做到这种地步的话,影响章氏历来和政府的良好关系不说,也影响章氏在民众中的形象。
章谨之面带赞同地点点头,“现在你的两个兄长都在军政两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但你还是要谨慎行事,特别是和政府打交道的时候,切忌焦躁和盲目自大。章家能发展到现在,固然和几代人的努力分不开,但和政府维持良好的关系也非常重要。”
“您讲过的东西,我都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