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说南山野菜多。”
野菜的春倒应景,苏岳想着,的确是让人心生欢喜的季节。
一路就这样小的说着、大的听着,回了学堂。
虽然住了半年了,可苏岳的屋子冷清依旧。偌大的房间里最显眼的摆设就是那个架几案,架几案就是现代人口中的书架。“架”和“几”两个字可比书架形象得多。“架”是指两几共架的一块案板,而“几”,最先是香几,焚香所用,后来使用功能不断增加,形式上也随之变为方材。
苏岳架几案上分门别类摞满了书,干净倒是真干净,可就是没什么人气儿。妞子是第一次见着这样
风格的屋子,很是新奇地到处瞧。
第478章 为先生的口粮发愁
不同于学堂课桌椅所用的榉木,苏岳住的两间屋子,村长特地吩咐了别用“软木”,比如榉木或者更次一些的榆木,硬度和强度都不及行话里的“硬木”。同村长商量后,杜大山定了核桃木。这核桃木从外观上很容易与楠木搞混淆,细看之下才能出真章。与楠木相比,核桃木表面的纹理更粗些。相较于楠木的橄榄褐色,核桃木的色泽更接近红褐色或者金褐色。
着手动工前,杜大山还特意捡了个天气好的日子到山里转了大半天才挑了两棵适合的“真核桃树”。这个“真核桃树”里的真,并不是真假意思的真,而是为了同“满洲核桃树”相区别。“真核桃树”能长到十几米高,边材色稍浅,上了桐油之后干得慢,但是制成之后木性十分稳定,不易变形或腐朽。
树根、瘿瘤等处还常有特殊花纹,杜大山锯为薄木后,木材本身的纹理和特质被巧妙运动,与屋里的笔墨纸砚、书香、墨香共同构成古朴雅致、温润细腻的气息,这种气息对于妞子而言是生平第一次见,这儿瞧那儿瞧,可即便苏岳让她坐了,她也并不敢真的去坐。
茶壶里是酽酽的浓茶,苦味极重,小孩子断然喝不惯的,苏岳想了想,家里左右没什么好招待小孩儿吃的,无法,去倒了碗水,里头舀了勺糖,好歹算个糖水吧。
等他到晚睡、舀完糖回来,见妞子仍然拘束地站着呢,“坐啊。”
“先生,这么多书都是你的吗?”
“嗯,是啊。”
“虎子哥他们会背的那些都是在这儿学的吗?”
“走,我带你到隔壁去瞅瞅。”
妞子巴不得一声,隔壁柱子被他娘逼着背书的时候,妞子也曾站在院墙的另一边静静听过,总觉着柱子哥可厉害了,背的那些东西自己一点儿也听不懂,满心的佩服和懵懂的艳羡,如今置身在学堂里自然是十分激动,这个位置上坐一坐,那个课桌上摸一摸,苏岳瞧着这小妮子倒也有趣,偶尔也挑了浅显的三字经之类教她说上几句。
杜大山担心杜芊芊回来家里没人,再听旁人一说彭大壮的事儿肯定得着急,于是就让季桂月陪着大妹去接妞子。
姑嫂二人到的时候,那一大一小正说得有来有去的。
“妞子!”杜小芹忍不住去叫闺女,想着刚才彭大壮他们打的主意,就忍不住后怕,她压根不敢想如果妞子真被彭大壮给抢了回去,自己该怎么办。
妞子正说到高兴处,看到娘和舅妈来了,立即飞身扑过去,欢快地归巢的幼雀儿一般,“娘!舅妈!”
一头扑进杜小芹怀里,杜小芹搂着妞子,摩挲着孩子发顶,眼眶就有些湿润。
“先生,这次可多亏了你,咱们一家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才好了!”季桂月连声地道谢,杜小芹内向也不善言辞,尽管满心的谢意,却也只跟在季桂月后头朝着苏岳使劲儿点着头表示附议。
苏岳哪里是计较这些个的人?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没事。”
说着眼神朝着妞子示意了一下,意思是别当着孩子的面儿说这些。季桂月和杜小芹仍然是谢了又谢,才领了妞子回去。
临走前,妞子还依依不舍地嘱咐苏岳:“先生,我回去就给你送过来,嗷?”
苏岳笑着一点头,“行!”
对于妞子表现出来的善谈和积极的交流意愿,季桂月和杜小芹是颇为讶异的,妞子在人前总是怯生生、甚或是木讷的,有时隔壁大爷大娘逗逗她,她还总往家里人身后躲,眼面前也就和经常处一块儿的少数那么几个人能放开些,苏先生是个好人不假,可村里那些皮得紧的男娃娃们谁见了不怕他?偏生妞子却同他挺投缘。
“妞子,你要给先生送啥啊?”
“小鸡!”
季桂月笑得前仰后合,“咋想起来给先生送小鸡啊?”
“先生不养鸡,咋有肉吃啊?”妞子一本正经,这也算是孩子最直接、朴素的脑回路了,她瞧着苏岳那里既没有菜园子也没有养鸡鸭,小小个儿的,倒替苏岳担忧起口粮问题来了。
这下季桂月更是笑得停不下来了,“舅妈养的那几只芦花鸡给你挑个冠子又鲜红又肥大,肚子底下三指来宽的,保管让先生除了鸡肉,还有鸡蛋吃!”
妞子高兴得使劲儿点了下头,孩子的心思最干净单纯,显然将舅妈的话当真了。
养鸡这事儿同苏岳还真不容易联系到一块儿去,想着满是纸笔的屋子窜只“喔喔”叫的芦花鸡进去,就让人忍俊不禁。
第479章 教读皆有成人之责
杜芊芊早就预想过彭家可能的各种反应,比如趁机讹上一笔、再比如纠结了彭家成年男丁过来大闹一场,但如此沉不住气、直接来抢妞子这种下三路的馊主意还是让杜芊芊开了眼界,正因为对彭大壮他们人品的了解,倒也没太过气愤。
“姨,大黄和豆豆没事儿吧?”妞子不知道自己个儿差点被她那丧良心的爹给强行虏回去,还只管关心杨二叔家的狗子。
“吃了药,过几天应该就没事儿了。”杜芊芊摸了摸她的头发。
“妞儿,你去陪弟弟一起喂喂兔子吧。”季桂月支走了妞子,“这次幸亏了苏先生,咱们得好好儿谢谢人家。”
众人都点头应“是!”
季桂月叹了口气,“你们别看苏先生平日里啥事儿都不经心着意,心可细着呢,见我们过去倒敢自抢在我和小芹头里示意我俩别再妞子前面说漏了嘴,怕孩子听了心里害怕。”
“教读皆有成人之责,切须以身率人。正心术、修孝弟、重廉耻、崇礼节、整威仪,以立教人之本。”学识自不必说,且胸襟阔朗却又有关注孩子情绪的细腻,苏先生的确是个合格的好老师,杜芊芊也庆幸今儿有苏岳的帮忙,否则就算抢不走,矛盾冲突升级妞子也必定得被吓得不轻。
“你说说都是大老爷们儿,怎么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呢。”季桂月没杜芊芊那么多讲究和说道,感
叹得很实在,可叹着叹着却又“噗嗤”笑了出来,将妞子要送芦花鸡给苏岳的事儿给学了一遍。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不过杜大山和杜芊芊都觉着既然孩子有这份儿心,且同苏先生都说了,那就送吧,至于苏先生到时候是吃了还是养着就随先生的意吧。
可光一只鸡远远不够,想着苏先生每次来也都是奔着“吃”,就送些应季的鲜美吃食倒也挺好。
什么是最为鲜美的菜?村里老人说得好:“早春的韭菜和晚秋的白菜”。所有“咬春”的菜里头必定有的蔬菜就是韭菜,且是比普通春韭更鲜的青韭。这东西野生的是不成的,得在自家菜地里特意用牛粪培在根儿上捂出来的。根和叶子都细,但却十分提味儿,只需用刀拉倒一小把,保管满菜园子都是韭菜的清香。村里的老人都说吃上一口辛辣鲜香的青韭就能将之前那个冬日里头积攒在五脏六腑中的浊气给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