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个儿高,即便站位靠后,视线也能越过众人看到那高墙上的第一排文字——
成鸣三年会试第一名·绥州何似飞。
“我、我也中了,似飞,我不会是做梦吧,我居然还排在前一百!哈哈!”花如锦笑得几乎看不见眼睛,往常的清雅风度皆被他抛在脑后。
“似飞,你帮我再看看,我是不是真的中了,还是自己在做梦。”花如锦继续道,“你再掐我一把——等等,算了,别掐,万一把美梦掐醒了怎么办,这么美的梦,让我再做一会儿。”
邹子浔则不复方才得亢奋,神情是同花如锦一般的恍然,只是花如锦恍然中带着欣喜,他则是带着迷茫。
“似飞,你别掐花兄,掐掐我,把我掐醒,这榜上怎么会没有我的名字……掐醒我掐醒我。”
何似飞踮起脚,仔细将整个榜单看了一遍,花兄的确在前一百,是九十七名,而邹兄……当真未曾上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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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飞真是这么说的?怎么全然跟一般人是反着的。旁人激动亢奋时,觉得自己在做梦;大家都觉得自己在做梦时,他又无比清醒……”乔影坐在雕花椅上,听着乔初员的禀报,唇角噙笑,“我现在还觉得自己在做梦呢。”
乔初员此刻也在极力掩藏自己的喜色。
自家少爷心系何公子,这会儿只是为了何公子高中而开心,还没去想何公子中了会元对未来的影响。但乔初员作为仆从,已经想到了日后——
何公子已高中解元、会元,只要殿试发挥不差,考个状元应该不成问题。
当初绥州余明函因何出名?
不就是三元及第么?
现下他老人家的弟子何似飞也一点不差。
而且年纪足足比余老高中时小了接近十岁!
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以乔初员的心思,自然是想象不到帝王的权衡之术。他就是单纯觉得何公子有出息,这样他们家主子嫁过去后,他们这些奴仆也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想到这里,乔初员懒得压制自己的喜色,将高兴明明白白挂在脸上,道:“少爷,那赌坊上回对似飞少爷的赔率已经升高到一成半,我当时气不过,没多想就压了五十两银子,今儿个能去领七十五两。”
乔影闻言便瞪过去,只不过这目光没有往常要发火时的威慑力,反而是带着淡淡的羡慕。
——是了,他自个儿很听话的再也没去赌坊押注过,但是手下人出于对何公子的信心压住个几十两银子,他乔影也管不着呀。
可看着这群手下们赚了似飞的银子,乔影欣喜之余,还是稍微有些不平衡的。
他悄悄嘀咕一句:“就会管着我。”
霜汐见乔初员已经出去,这雅间内没了旁人,笑着道:“少爷不是乐意被管着么?”
乔影:“……”
他放下茶杯,努力装出愠怒之色,道:“你们今日是看我开心,自觉不会领罚吧?乔初员故意让我羡慕,你又来打趣我,一个个胆子都被谁壮了?”
霜汐笑嘻嘻道:“哎呀,霜汐可不敢打趣少爷,少爷怎会这么想呢?雪点就是想啊,何公子今日高中会元,十日后的殿试……那……”
她‘状元’两个字还没出口,就被乔影打住了。
这种即便已经铁板钉钉但却还没尘埃落定的事情,想想可以,千万不能说出来,不然有损福报。
霜汐没想到少爷居然会讲究至此。
登时何公子高中会元,到时自家少爷嫁过去也能过得很好的高兴心思都淡了些,只剩下隐隐的担忧——少爷对何公子情根深种到如此地步,只希望何公子能不负少爷深情。
不然,就她家少爷这个死心眼儿,日后指不定做出什么傻事……
何似飞好不容易从道贺的人群中脱身,裹着一身暮色来到同乔影约好的客栈雅间。
人还未至,先闻到一股饭菜香气。
紧接着推开门的估计是乔影身边的丫鬟,何似飞觉得面生,不是上回他生病,在小院里帮忙照顾自己的那位。
何似飞对其微微颔首,再抬头时,乔影已经到了雅间门口。
丫鬟自觉出门把守。
乔影不敢在外人面前露面,借着帘子阻隔,侧头对何似飞笑了一下,道:“恭喜似飞高中。”
何似飞将一只缠着红绒线的卷轴从袖口落下,递给乔影,一言未发。
乔影猜到这是什么,去接小卷的手微微颤抖,但他到底多年练武,还是稳稳当当拿住了卷轴。
何似飞眼角有清晰的笑意溢出,道:“望与君同享。”
从寅时不到就等候在雅间内的乔影眼眶忽然一红,觉得白日里的一切孤单和迫切都得到了慰藉,轻声回应道:“愿与君同享。”
乔影和何似飞落座,这会儿两人都没急着吃饭,乔影正在解那红绒线。
他原本以为一扯就开,没想到这个结系得好看又牢靠,只能一步步拆解。
乔影忽然意识到什么,道:“这份喜报,从你拿到……就没拆开过?”
这种红绳绑法,可是专门的手艺人绑好的,一般人没练过,绑的不会有这么好看又结实。
何似飞眉尖扬了扬,连带着脸上满都是少年的轻狂劲儿:“说好的,先给你看。”
乔影疑惑得张口:“何时说好——”
话音还没落下,他就想到,方才似飞进门第一句就是要同他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