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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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背不上来会被打手心”。

“上课不好好听,夫子也会用戒尺打”。

“有时候夫子还会跟我爹娘告状,每次夫子一告状,我回去还要挨一顿打……”。

反正说起来,几个小童个个一把辛酸泪。

“那你们上课好好听,把书背会啊。”背会不就不会被打了吗?

“那也得背的会啊。”叫周一鸣的男童苦瓜脸,“我每次都很认真的背,就是背不会”有什么办法?

旁边另一个孩子连声附和。

不多时,周童生查完隔壁班,过来检查这边四个孩子的背书情况。周一鸣和刚刚那个附和的孩子,果然背的都不是很好。

钱有福眼睁睁看着周童生手里木质的戒尺啪啪打在两个孩子手心上,听着都疼。

打完戒尺,周童生又训诫了他们几句,让他们学习务必用心,这才开始今天的正式上课。

上课的内容是《千字文》。

因为班上四个孩子学习进度两两不一,周童生用的是复式教学法。

他先给第一排的两个孩子读‘九州禹迹,百郡秦并。岳宗泰岱,禅主云亭’,然后带着他们读几遍,等他们会读了,再让他们自己读。

他接着教第二排的孩子‘景行维贤,克念作圣。德建名立,形端表正。’

都读完了,才到了钱有福这里。

看着刚刚三岁就能乖乖巧巧坐着的小豆丁,周童生下意识声音柔了两分,“我听你爷爷说,你在家里已经把《千字文》背了大半?”

钱有福眨巴眨巴乌黑的大眼睛点头,其实不止,全文他都能倒背如流,不过既然他爷跟周童生说的时候说的是背了大半,他也就没反驳。

“好,那你先背一遍给我听听。”

钱有福点头,从‘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开始,一直背到‘德建名立,形端表正。’才装作想不起来的样子,停了下来。

“好好好。”周童生原以为钱存贵说的他家小孙子会念书,也就是自家人的自夸,钱有福能背上两句就不错了,没想到能背这么多,都赶得上前面两个孩子的进度了,当即便是眼睛一亮。对钱有福的态度也端正了起来。

只是,周童生对于蒙童的教学,就是教背书,认字,并不怎么会教授句子具体的含义,而且一天只教两句,教学进度十分缓慢。

钱有福一天还没学下来便有些纠结,是不是该适当的向周童生透露一点他的聪慧?

不然他提前过来念书想要多学点东西这一点好像做不到,毕竟现在周童生教的这些都是他会的。按照周童生的现有教学进度,估计得要一两年,才能教到他没学过的东西。

课间休息的时候,钱有福拖着小下巴,蹙着小眉头

坐在凳子上思量。

“阿福,你不去玩吗?走吧,跟我们一起去玩吧,丢沙包,可好玩了。”

周一鸣以为钱有福第一天来,拘谨,特意乐呵呵的跑过来叫人。

钱有福由着他拉着自己往院子里跑,目光落在他刚刚被打的通红的手心,好奇的问,“你手心不疼吗?”

“疼啊。不过打多了就习惯了。等你以后被打几次,就知道了,哈哈。”

“啊?还能这样?”钱有福愣神,两辈子,他还真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不过这个时代的孩子好像真的挺皮实的,刚刚班里被打手心,疼的眼泪都出来的另外一个孩子,这会儿也跟个没事人一样,跟他们班另外两个孩子玩丢沙包玩的正欢呢,看到钱有福被周一鸣拉出来,狡黠一笑,手里的沙包就朝着钱有福两人的方向扔了过来。

“娘, 奶,我回来了……”

穿越过来三年,钱有福这还是第一次离开他娘这么久, 跟着他爷回到自家院子前,钱有福几乎是乳燕投林般撒开他爷牵着他的小手, 飞进了自家小院。

“阿福回来了?今天去周夫子那怎么样?有没有被人欺负?这今天才穿的新衣服怎么就成这样了?是不是跟人打架了?”

李氏、周氏婆媳俩算着时辰做好了饭, 就等着钱有福回来了,听到钱有福的声音,立时从厨房迎了出来。

见钱有福身上早上出门才上身的崭新衣服变得皱皱巴巴的, 担忧的问道。

钱有福享受着他娘和他奶的关心,眼睛睁的大大的, 兴奋的摇头,“没有, 娘,奶, 没人欺负我,他们对我都挺好的, 周一鸣、刘大厨还带我玩丢沙包呢, 我这衣服是跟周一鸣,刘大厨他们玩的时候,被沙包砸中弄的。”

村里小孩子玩闹没个顾忌, 扯个衣服,摔个跤,甚至玩的时候起了争执, 打上一架都是常有的事。

李氏见钱有福瞧着挺高兴的, 估摸着钱有福在周夫子那呆的应该挺开心的,就没再说什么。

周氏则上下打量钱有福, 查看钱有福身上的衣服有没有被扯坏,这可是她为了钱有福上学,特意攒的布料做的,要是钱有福第一天上学就扯坏了,她得心疼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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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衣服好好的,就是有点皱,沾了点灰。回头洗完了,用手撑一撑就行。

周氏松了口气,看向嘴角带笑的小儿子,笑着用手指轻戳了戳钱有福额头。“去念书就这么开心?平时不也跟那些孩子一起玩?也没见你这么高兴。”

“嘿嘿”还是有点不一样的。

具体哪里不一样,钱有福自己其实也说不清,反正就是觉得高兴,高兴完还不忘问他娘,“娘,你今天在家高兴吗?忙吗?小妹妹好不好带?”

“还好吧?”周氏摇头,“娘只给你三婶做些吃食,带,是你奶帮着你三婶带的。地里庄稼要收还得几天,金银花这两天要摘的也不多,你爷跟你爹你三叔就能忙得过来。”她也不用下地,所以她今天也不怎么忙,一个上午时间,她还得空绣了半张帕子呢。

“诶?爹今天没去镇上吗?”他怎么记着他爹之前说今天要去镇上那几家酒楼、茶楼、绣庄问问金银花茶包的事儿呢?

钱有福跟着他娘,回房取下小挎包,又洗了小手,乖乖坐到饭桌跟前。

“去了,已经回来了。”回答钱有福的是钱长林本人。

“那爹跟他们谈的怎么样?他们能要多少金银花茶包?”钱有福眼巴巴看向他爹。再过些日子,地里薄荷也要能第一茬采收了,要是对方要的多,薄荷还能跟金银花一起。

钱长林从周氏手里接了热腾腾的盘子放到桌上,看着东西都端的差不多了,这才点头又摇了摇头。

“有两家要了,但是都要的不多,茶楼那边只要了半斤试试,绣庄那边稍微多一点,但也只要了三斤。”

这点量,之前庙会的时候,他们自家卖的都比这多。“这路子走不通,还得想想其他路子。”

钱有福小脑袋轻摇,也不见得,毕竟是新东西,总得有个适应过程。人家也得试试市场反应,如果市场反应好,后续也许会大批量回购。不过从他们自家这边来说的话,确实不能被动等待。“要是这边有其他地方商人过来就好了。镇上的码头什么时候才能重建呀?”

希望码头重建启用的第n天。

也不知道是不是钱有福这几天每天嘀咕(祈祷)起了作用。没过几天,钱有福从周夫子那完成半天的学习回来,就从过来送消息的钱昌荣口中得知了,码头已经确定要重修启用的消息。

钱有福疑惑:“可是,不是县令大人是否留任还没定下来吗?怎么这事就定下来了?”他还记得之前钱昌荣他们猜这事估摸着还得再等等来着。

钱昌荣摇头,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事儿,他也说不清,不过“县令大人前儿亲自邀了县里几个大姓的当家人喝茶。”

茶喝完,几家就都在码头那边买了块地,“现在镇上已经有人得了消息,跟风在那边买地了。”就是他自己都跟风托人帮着买了半亩。“估摸着等这次农忙结束,县衙那边征劳役的告示就会贴出来。”

事实也跟钱昌荣猜的差不多,钱家这边庄稼收进粮仓,接茬的大豆、水稻才种下地,里正就召集各家各户当家人说了衙门要征劳役重修镇上码头的事儿。

“一家出一个人,时间是十天……”

“那今年河道还疏通吗?”

淮安府算是南方,一到夏季雨水多,前两年四月左右的时候,衙门那边都会赶在汛期来临前征一批劳役对县内的各条河道做一些疏通,以防到了夏季汛期的时候,出现河水泛滥,淹没农田屋舍的情况。

今年四月那会儿,他们都等着衙门下通知,结果衙门没动静,现在又说要重建码头,那今年这河道是不是就不疏通了?

里正捋捋胡子点头,“之前各地战乱,河道多年没人管,县令大人才连着两年让人疏通、清理,今年县令大人各处走访看了看,觉得河道已经疏通的差不多了,河堤也没太多需要加固的地方,今年就没征劳役大动。”

众人点头,又有人问,“那这次劳役什么时候开始?”

“县令大人仁慈,知道大家伙刚忙完下种,都累的够呛,给了大家伙几天休息时间,这次劳役三日后开始,中午还管一顿饭……”

“中午竟然还管饭?”

钱存贵回来说到这点,李氏、周氏等人都很是惊讶,这可是之前从来没有过的事。之前他们服劳役,都是自己带饭,要不就家里人送饭或是自带粮食,找附近的村民帮着做。

钱存贵重重点头,“咱们这位县令大人,确实是一位难得的好官”,说完又转头看向两个儿子,“这事,你们怎么想的?谁去?还是直接花钱买?花钱买的话,我也问了,半两银子。”

半两银子听着不多,算下来确实挺贵的,平均一天五十个大钱呢。他们这些人去镇上干活,一天可赚不到这么多。

“爹,我去吧。”钱长林揉揉身边钱有福小脑袋,笑着道,完了见旁边钱长鑫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好笑的拍了拍弟弟,“之前二十多天劳役,你不也去了?这次就十天,很快就回来了。三弟妹刚生了孩子,你留在家也能帮着多照顾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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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存贵颔首,他原先想的也是要么直接交钱,要么让老二去。

既然钱长林主动开了口,钱存贵也就没再说什么。

事情定下,钱有福晚上睡觉的时候,爬到钱长林怀里问钱长林,“爹,你去服劳役的时候,我能去看你吗?”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服劳役,想去看看。

正好他爹要修码头的地方他知道,就在镇子东边,离他们山南村比去镇上还稍微近一点。

钱长林拍了拍钱有福小屁股,给钱有福调整了个更是舒服的位置,笑着摇头,“最好不去,那边到时候怕是乱的很。”

往年疏通河道,修理河堤的时候,还有过人掉下河被河水冲远淹死的情况。这次修的码头那边虽然水流、地势都比较平缓,应该不至于有人淹死。可人一多,就容易乱。钱有福才多大?去那地方,不安全。

“好吧。”那他到时候去村口等他爹。

钱有福想的好,可是他爹去服劳役第一天,他就失约了。他爹回来的实在太晚,等他爹到家,他早就受不住周公召唤,跟周公下棋去了。

为此,钱有福第二天一天都没什么精神,在私塾这边,早上念书也是有气没力的。

“阿福?你咋了?”

周一鸣的好奇的看向钱有福。之前钱有福在私塾里精神头可好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钱有福这样。“你是不是病了?”周一鸣学着他娘的样子,伸出小手去摸钱有福额头。“好像也不热啊?”

“我本来就没病”,钱有福挥手打落周一鸣的手,“我就是……”

“就是怎么了?”

正好这会儿周夫子去了隔壁,他们这边没人管,刘大厨闻言也跟着凑过来。

“就是昨晚我本来想等我爹的,可是还没等到我爹,我就睡着了。”钱有福皱着小鼻子懊恼,他明明心里想着等他爹的。

“可是等不到不是正常的吗?”刘大厨他爹也去服劳役了,昨晚跟钱长林一起结伴回来的,“我也没等到我爹啊。我娘说我爹他们回来都要亥时了,那会儿我们早就睡熟了。”

这个时候又没有电,时人讲究的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们平时没事的时候戌时就睡下了。

其他人附和点头。

“你要是实在想等你爹,我给你出个主意。”周一鸣眼睛咕噜噜转转,朝钱有福坏笑道。

钱有福好奇,“什么好主意?”

“你听过脑袋悬梁,锥扎屁股吗?”

“什么?什么脑袋悬梁,锥扎屁股?”

周一鸣说的太通俗,钱有福一下子还真没反应过来。

“就周夫子之前说过的一个故事,说是有个人读书,担心自己困的睡着了,就把脑袋悬在梁上,用锥子扎屁股,哈哈……”

“周一鸣……”周夫子阴恻恻的声音突然在耳边炸雷般响起,钱有福下意识转头看去,就见周夫子黑着一张脸,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教室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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