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主张的,是‘借种’,借肥,借工具与耕牛。
高产、易发芽的良种,官府里沤好的废料,铁质农具和老黄牛,拥有这些,只要不遇到极端天气,何愁种不好粮?
且,借粮种不容易借出离谱和贪污,反正登记的农田就那些,借出去的粮种肯定是有定数的。
悬笔,又有了新的问题,良种从何而培育、新肥的方法需有人找出来、打农具倒好说,大名物产丰富,有矿,耕牛……得找个养牛的老手把他的经验学过来!
于是,策论又衍出策论,夹了一大堆,陈延写完之后一读,觉得冗长又复杂,自己都看不下去。
陈延:不行,得削一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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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陈延精简策论、且被天子传召的过程中,他遇到了一个令他十分意想不到的人。
那日在养心殿中,陈延刚读完一本史,外间的掌事大太监便匆匆入内传报。
瞅见掌事太监,陈延就晓得外面这人至少宠臣起步。
果不其然,天子一听其名,立刻抬手,把人叫了进来。
而后,姜侍郎入内,陈延看见他之后神色微顿。
虽时光已辗转十数年,但岁月对于姜大人实在钟情,陈延当初毕竟不是真正的小孩,是以,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姜侍郎,就是当初在江南帮过他一把的紫衫姜提学。
“哟,姜爱卿,看来陈延已经认出你来了。”天子笑吟吟的。
姜侍郎行礼后优雅起身应道:“陛下应当能看出来的,臣的变化并不大。”
听这对话,天子似乎已经知道他与姜提学的交集?这肯定是姜大人说的……
惭愧,他曾蒙君子之恩,竟然让恩人先认出了自己!
姜定修出现后,陈延在养心殿的辈分好像莫名就小了一辈,天子见他羞赧,更是促狭,十分乐于打趣陈延。
“陈爱卿,你难不成不知道,你本届会试的主考官之一就是姜侍郎?”
陈延:……
他还真没打听过。因为当初更多的功夫放在了殿试上,会试就这么草草过去了。
“陛下,年轻人面皮薄。”姜侍郎阻止了天子的促狭行径,道:“陈检讨昔时年幼,现在也才初入京城,未曾上过朝,臣最近这段时日又不在城内,他都没见过臣,何谈认出臣?”至于殿试那日,考官多,他站得又远得很,陈延认出了他才奇怪。
臣子二人竟站一边去了,成宇帝饶有兴致,“好好好,朕不提了,朕今日雅兴来了,想要观棋,陈爱卿,不如你今日便和姜侍郎手谈一句让朕看看?”
看棋不过小事一桩,姜定修应下后就看见了陈延怪异的脸色,他抬眉,怎的,这年轻人莫非真不会下棋?
陈延听到下棋,脑壳壳又开始疼了。
但天子欲观,二人只能下了起来。
陈延占了年龄的优势,又执白先行了,但——
姜侍郎没有想到,跟一个小辈下棋,会比跟陛下下棋还要累。陈延是真不会啊,他又不能赢得太快,不然一点观赏感都没有。
但饶是如此,陈延半个多时辰的时间,也被打爆了三次,到第四次,天子终于看够了,叫人把棋盘收了起来。
他安排太监上了一圈茶和点心,然后在陈延用完点心后差人把陈延送回了翰林院,似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和姜侍郎谈。
来得多了,陈延对这条路也熟悉了。
七拐八拐,回去的路上,陈延思忖着休沐时要去姜府拜访一趟,之前不知道也就算了,现下知道了,姜侍郎于他有恩,又是他的座师,不走一趟实在失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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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留下的一君一臣开始下棋了。
与姜定修下棋,天子爱选橱柜里那套墨玉棋盘的,一个是姜侍郎风范于此棋盘适配,二则是,姜侍郎的棋艺水平值得!
“陛下觉得陈检讨如何?”姜定修发现自己才出去没多久,陛下对于这位陈姓的江南学子好感倍增啊。今日竟如此打趣他……要知道,陛下只有在自己人面前,才是‘促狭又平易近人的君主’。
会下棋的人终于来了,成宇帝舒服地嗯了一声,“朕觉得陈延不错,你不觉得他和旁人不一样吗?”
“他的思想与见识的确与其他进士不同。”姜定修也很感慨。
“不,朕说的并非文学方面。”成宇帝落下一子,笑道,“朕说的是他这个人,像极了有趣的小牛犊。”
牛犊?初生牛犊不怕虎,姜侍郎暗忖,他不在的时间里,这小翰林是在养心殿里做了什么让陛下印象深刻的事么?
在陈延的胆上,天子不欲多言,而是转而说起了陈延近来输出的一些利民观点,这就是正事了,姜定修听得很认真,然后惊奇地发现,新科进士所提之建议,并不假大空,许多都大有可为,甚至有些事儿做起来并不耗费钱财。
“譬如这个重立农事司。”
大名朝是有农事司这个职位的,但它非常边缘,一般只设在县府内,没有专门的管辖单位,基本归当地的衙门‘连带’管理。在京城这边没有总司来管理。这是一个无人重视的领域。
“朕欲启之。”他听完陈延的规划之后,觉得这个‘衙门’的存在是很有必要的。
“此事陛下尽可启之。”花不了太多银钱,管田管地,听着不甚有风骨,一般有些前途和地位的世家子弟不会争。
“朕欲在京城内,再立一总司,掌管各州府农事司。”
这就算是把它独立出来了。
立总司,姜定修笑问:“陛下欲设几品司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