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才六十而已!比不得先前那昏聩的天子吗, 怎得还不如他那样的罪人康健……
这种烦躁的情绪在太监为自己穿靴子的时候到达了顶峰,他确实青春年少,是个小太监, 皮肤光滑,而自己——
岁月无情地带走了他的青春和精力,他不止一次的意识到, 自己到了。
成宇帝也挣扎过, 朝堂上争端不休, 他也想过要立储君,但, 立谁呢?他之前还没考虑过这件事, 现下要考虑起来,觉得谁都不好。
而且也太着急了, 太着急了, 为什么所有人都在催, 难道朕立刻就要死了吗!
愤怒上涌, 任何事都不顺心, 就在这样精力不济, 心情不好的时候,第三子楚江铭向自己进献了一名道士。
成宇帝之前从不相信什么道士、方士,他起家上位之途告诉他,人能相信的、仰仗的只有自己。
但三子江铭进献的道士并不会占卜之术,而是精通药理。
一颗圆圆的、小小的,看上去平平无奇的丹药入口,却能让人重振雄风,精神百倍。
这是一段奇妙的感觉,令成宇帝觉得自己找回了昔日年少的无限精力。
于是,道士们被留下了,成宇帝想:江铭是个不错的孩子。
……
成宇帝不想被别人看见他服食丹药之事,但对清远,他倒没有刻意隐瞒。
在陈延面前,成宇帝把丹解释成一种药品,“吃了能略微提神,朕近日里可少不了这些东西。”
陈延心中乱得很,实在是丹药这种东西……
实在是古往今来,无数帝王从英明走向坑爹的门,都是从丹药开始的,从缓解疲惫到渴求长生,仿若打开潘多拉的墨盒,昏聩无比,开始令人操蛋的后半生。
他怕成宇帝也陷入这样的境地之中,稍微规劝了两句:“陛下近来精力不济?可是先前病了?冬日将临,陛下也该多修养修养。”
他以晚辈的口吻关心着天子。
天子摆摆手,“先前有些不济,现在看倒是好多了。”
“那丹药之事……”陈延偏头,喃喃道:“陛下,是药三分毒,可曾派人试用过?万不可对龙体有损。”
入口之物,成宇帝肯定是派人试用过的,太医也验过,无甚大碍。
再说了,这是儿子献上的人,成宇帝也派人去那边的道观了解过,确实有人吃了丹药后重返‘青春’,不然他怎么敢试。
当然,这些私密的事,便不用告诉清远了,“凡事有量,朕服丹药并不过量,清远不必担心。”
天子挥挥手,满不在意。
但陈延没办法不在意,他目光里带着担忧回了家。
然,这种担忧很难与人言说,因为陛下不过是暂吃点丹药、又没有做很出格的事情。
是以,陈延只能想着每次进攻规劝两份,让天子守住这个量。
但他总觉得,丹药的事不会这么快结束,因为近来成宇帝的气色真的变得挺不错的。
若这些都是丹药的效果,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如果丹药一直有用还好……但从科学的角度来说,这几乎是不可能。
按照过往的历史来看,要么今后要加大剂量,要么——
总之,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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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的变化,不仅在陈延眼中,也在朝堂众人眼中。
大家很快发现,陛下从每日早朝要迟一会儿,变得能按时到了,人也更精神矍铄了,处理公文奏表,比先前好了许多。
大家不太清楚中间发生了什么,只觉得陛下保养得宜。
几个翰林院的年轻编修去面圣时,也少不了称赞陛下的精气神,引得他对丹药更满意了。
反应最直观的就是养心殿里出现了许多盛放丹药的盒子,大太监东领的身上也有,还有,朝野之中,大家也终于听闻了陛下寻人炼丹之事,可见陛下对此,已不再遮掩。
……
令人充满担忧的一年很快过去。
入冬,大名休朝,陈延在家里和茵茵准备过大年,朗月和夫君则在戍守的地方等着过暖冬,今年不回来。
这么远,非诏,女婿也回不来。
在家里吐槽了就女婿之后,陈延和茵茵过起了二人世界,也算快快乐乐。
次年,朝堂大变革,也许是度过了一个身强体壮的冬季,成宇帝感受到了身上久违的力量,不再虚弱,反而令他‘大度’,在今年,将所有的成年皇子,全部放到了前朝。
有入户部、吏部、大理寺这种机要部门的,也有入翰林院、礼部这种文职部门的,当然也有被发配到边沿部门的。
到如今这个年头,陛下手底下的皇子也不少了,不过长大的多,成才的少。
也就一二三四几个皇子,看着有一争之力。
被分到陈延的翰林院的,是先前被称之为老好人的二皇子,二皇子如今也已经三十来岁,有妻有子,大抵是因为人很柔和似水、又饱读诗书的缘故,看着很有文气。
又文气,又不高傲,看着和谁都能打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