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定格在对她笑得温润的模样。
不知过了多久,冬青半梦半醒间,听闻木门传来咯吱声,有人推门而入,带进来一股冷风。
冬青被冷风一激,一瞬清醒过来,刚欠起身子,就见一高大身影走到床边。
下意识的想大声呼叫,却被一双带着凉意的大手捂住了嘴巴。
“嘘,是我,吓到你了吧,大哥大嫂在睡觉,不要吵醒他们。”
瑾瑜将一个沉甸甸的布袋塞在冬青手里,“这是从底座里拿出来的银子,一共十七两又三钱,尽数都在这里。”
不怪冬青很笃定,明心寺正殿里大大小小有五六个佛像,他们有冬青确切的指点,都差点没找着这些银子。
最后还是他趁没人时,告过罪,把冬青说的那尊陶塑佛像砸开,这些银子才从底座里露出来。
因为成年人的手,根本没办法从那个洞里伸进去,上次冬青从佛像里往外拿东西,还是她十一岁那年。
冬青把布袋塞到枕头里侧,“现在什么时辰?为何现在才回来?山路陡峭,若是天黑看不着路,再摔一跤该如何是好?”
瑾瑜闷笑几声,“冬青,你这是在担心我吗?”
“你,你笑什么?”冬青恼羞成怒,背过身去不理瑾瑜。
“高兴,所以就笑。”瑾瑜三下两下褪去外衣,带着寒气钻进被子里,偏头附耳轻语,“因为……我想早些见到你。”
微热的气息喷吐于耳廓,浑厚低沉的声音震荡耳膜,冬青只觉身子麻了一瞬,忙不迭往墙边挪了挪,“天晚了,快些睡吧。”
“好。”
黑暗掩盖了瑾瑜得逞的笑意,却躺平认真睡觉。
瑾瑜为了砸开那尊佛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还差点被乞丐追杀,不过砸开的佛像里,除了银子还有一些其他东西。
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一方看上去质量不错的方巾,一把做工精致的长命锁,锁身上刻有“素”一字。
既然无人知道冬青藏东西的地方,这些东西便是冬青藏进去的,瑾瑜全都带了回来。
冬青拿着银锁,思绪飘远,这是老乞丐临死前交给她的。
老乞丐在草丛里捡到她时,她身上仅裹一条方巾,脖子上挂着这把银锁。
按老乞丐的说法,他本是看中银锁,才把冬青捡了起来,几度想把银锁拿去换钱,又怕丢了孩子的人家以锁为证寻找。
倒不是说老乞丐有什么慈悲心肠,老乞丐觉得这银锁至多换二两银子,而看方巾和银锁的做工,应该是富贵人家才有的。
老乞丐打算到时候带上小叫花子和银锁,去跟小叫花子的父母换一大笔好处。
没成想过去了四年,也没听哪个权势人家丢了孩子,反倒是自己跟小叫花子有了几分亲情。
弥留之际,老乞丐把银锁和方巾一同交给小叫花子,让她好好收着,以防什么时候亲生父母寻来。
冬青把银锁和方巾藏进佛像里,吃了那二两,之后又当如何?
她甚至不敢把锁拿出来,一个四五岁的小叫花子,让别人撞见,根本就留不住。
两年过去,关于生身父母毫无音讯,冬青倒在了廊洲知府柳振宁的宅子前面,被柳家二姑娘柳飘云带进府里,取名冬青,留作贴身丫鬟。
“我看到就一并带了回来,应该是你的东西。”
冬青收回思绪,“是我的,刚好一会儿去集市卖野鸡,一并拿去换作银子罢。”
瑾瑜看了看冬青清冷的眉眼,“不过换得二两银子而已,为何不留下?这也许有机会寻到你的亲生父母。”
冬青当年差点饿死,都没有将这个银锁拿去换吃的,留了这么多年,按理现在不应该拿去换钱才是。
电视剧里不都是这样演的,捡到的婴儿身上有家族信物,不管出什么变故,都不会把信物拿去换钱。
无一例外,最后会找到亲生父母,而亲生父母非富即贵,甚至是王孙贵胄,说不定冬青是黎国公主。
瑾瑜摇了摇头,甩开那滑稽的想法。
冬青将银锁放在桌上,淡淡看了一眼,“我们现在正缺钱,只管拿去换了便是。”
若是她的父母有心寻她,何须等上十多个年头渺无音讯?如今她能够自食其力,不会冷死饿死,要那空有名头的父母何用?
这么多年的执念,也是时候放下了。
冬青把十七两银子拿出来,数了四两拿给王氏。
李家花三两白银把冬青从刘婆子手买过来,且不说伊始翠枝给她喂饭洗脚,冬青觉得自己又在李家吃了这么些天白食,多给一两在情理之中。
王氏和翠枝推脱一下,只肯收三两,想当初她们咄咄逼人,质疑冬青的用意,如今又怎么好意思多收别人一两?
几人推来推去,看冬青坚持,两人就收下了四两银子,没有人会嫌钱多。
而且翠枝和王氏认为,冬青是李家的媳妇儿,理应为这个家考虑,家里的东西都有冬青一份,这多收的一两银子,以后终归会回到冬青身上。
王氏没有问冬青一共拿了多少银子,冬青也闭口不谈。
虽然一般来说,没有分家时,所有财产都应该交公放在明处。
但因为这钱跟李家没有一个铜仔的关系,冬青又以退为进,除非脸皮厚如城墙,否则是不会好意思开口让冬青把所有钱都上交。
冬青暗自观察李家所有人的神色,除了瑾瑜确实打心底不觊觎她的钱财,另外四人对她的银钱都是有些想法的,只是想法不大而已。
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十余两银子对深山沟里的人来说,吸引力不小。
毕竟一般人家举家收入不过二十余两,还是在不闹灾荒的情况下,除去日常开销,一年下来能存二三两就顶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