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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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婶正在给猪烫食,见杨柳来了,问:“按你说的,一瓢米糠一瓢麦麸一瓢煮红薯,你看这可够吃?”

“够了。”杨柳抬腿跨上猪圈,利索地跳下去,转身看她一脸欲言又止,不由问:“怎么了?把猪食递给我。”

“你小心点,别又蹦又跳的,万一肚子里有孩子,多危险啊。”春婶把猪食桶递进去,板着脸问程石呢,“他人呢?让他来喂猪。”

“他?他见不得猪屎,说早上洗脸的时候看见了,早饭都没吃饱。”杨柳笑,利落地把猪食倒槽里唤猪,拿起扫把把脏污扫到流水沟里,不在意地说:“春婶你别把我看的太娇气了,我是乡下长大的孩子,养的粗长的壮,不是嫁个男人什么粗活重活都不能干了。喂猪嘛,我在家当姑娘的时候天天喂猪,阿石他是从小没见过这些,他恶心我也理解,他做不了这个活可以做旁的,我不嫌恶我来做,也不是啥特别脏的活。至于孩子,我也留着心,我的身体我知道,要是有了我肯定会注意点。但你也别太过着急,过两个月你出去转转,乡下不缺快生的妇人还下地干活的。”

“那是她们没那个条件,你不用挺着肚子还干活。”春婶反驳。

“我的意思不是这个,能享受我也知道享受,我的意思是即使我怀娃了也不是娇滴滴什么都不能干了。”杨柳越说越觉得词不达意,她把扫帚放一旁,让春婶给她提桶水来,思索了一瞬继续说:“我的意思是你别太过小心了,在我这里没那些条条框框的规矩,只要身体不难受,哪怕到了要生的那天,我想做什么事都行。”

春婶看她那双圆溜溜的大眼期待地看着她,笑着点头,“我理解你的意思,到时候不会管着你。”

对,就是这个意思,但杨柳不好意思直说,她怕她婆婆托春婶看着她。

四只猪崽也吃完了食,杨柳让春婶再提桶水来,往食槽里倒半桶,另外半桶倒扫帚上。

看嘛,一会儿的功夫猪圈就清扫干净了,哪有那么难。

“春婶,我去山里找阿石了啊。”

“好,晌午想吃什么菜?”

“随你做。”她脚步轻快出了偏院。

杨柳前脚走,春婶后脚跟出去,她去圈棚里找到坤叔,让他以后早上起来了先把猪圈扫干净,“一天多扫几遍,看到脏的就扫。”

“扫这么勤干什么?又是因为那个瞎讲究的?”坤叔嘀咕,见她站圈棚外面不走,“好了好了,知道了,你就知道差使我。”

用藤条绕树缠出个半人高的栅栏,说起来容易,比用砖砌墙还麻烦,耗了五天的功夫连一半都没完成。

进了三月就是清明,每年这个时候都要下雨,今年也不例外,清明前两天就开始淅淅沥沥地落雨,砍藤条这事自然也停下了。

程石又捞出他的小泥炉煎茶,他罕见地翻出本书坐书桌旁看,不时看眼半趴在书桌上给画上色的年轻小媳妇,胸前鼓囊囊的两团压在桌上更显丰盈。他端起茶盏润了润嗓子,眼神再也回不到书上。

正准备干点什么,突然听到前院春婶喊他。

“我娘来了?”杨柳把毛笔放回颜料碟,直起身往出走,“别喝你的苦茶了,没听春婶说你丈母娘来了?”

“好。”他应了好还是没动,冷风从敞开的门扉吹进来,他坐着静了静,等身下没异样了才起身出去。

“娘来了?”他进门时看檐下放了两筐红薯藤,了然道:“要插红薯藤了?”

“你爹去地里看了,地里的土已经湿了,可以插红薯藤了。”杨母叮嘱女儿女婿这天气下地一定要披好蓑衣,又跟小女婿说:“你要是不会,待会儿我打发树根过来帮忙。”

“不用,我会。”程石拒绝,他不会可以学,哪至于总劳烦岳家。

“对了,我大舅兄的亲事如何了?有用得上我的娘你别客气。”

杨母看了看小闺女,搓了搓手,“那个,我这趟来也是为了这事,想找你们借五两银子,初八那天下聘,聘礼还差了些,之后还有你姐生娃……”

“我去给你拿。”杨柳不等她说完直接起身出去。

程石安抚地冲丈母娘笑笑,“都是一家人,亲戚就是有困难相互帮忙的,娘别觉得向儿女周转钱财难为情,我们小的时候没少向爹娘伸手讨要东西。”

杨母在他的话里放松下来,“你爹不让我来,说去本家借点,我想着放着自家闺女不借出去借,过后人家要说嘴。”

“是该这么想,我们才更亲,你今天来找我们帮忙我就高兴,找我没去找大姐夫我更高兴,我一个新女婿比他那个老女婿更得岳母的心。”

这下杨母没忍住笑了。

杨柳进门就看屋里的气氛变了个样,她诧异地看程石一眼,把银子递给她娘。

又说了一会儿,杨母起身要回去,刚出门就见小儿子冒着雨跑过来。

“娘,二姐,我大姐夫来报喜了,我大姐生了,是个小姑娘。”

作者有话说:

杨母:不愧是得我心的小女婿,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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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中听

杨柳和程石又随着杨母去杨家, 雨还没停,门外的枣树扑啦啦往下滴水,屋里的人也是, 哪怕穿了蓑衣戴了斗笠,一路赶车过来也湿了衣裳, 脚下一片湿水印。

胡大庆先朝程石点了点头, 跟丈母娘说:“絮娘昨天下午发动的,午夜前就生了,是个六斤三两的小姑娘, 小名叫芸姐儿。”

“比她哥哥轻,絮娘可还好?”杨母说着就去逮母鸡。

“已经逮好了。”杨老汉出声, 他跟大女婿说:“大丫头刚生完孩子,你赶紧回去照应着, 我们明天过去。”

“孩子生的快,絮娘也没遭大罪,娘你别担心。”胡大庆朝程石说:“妹夫见谅啊,我这一身水一身泥点子的, 也不专门往你家去报喜了, 明天孩子洗三, 你们跟爹娘一起过去。”

“行, 明天一定去。”程石点头。

胡大庆抖了抖蓑衣上的水,缩着肩重新披上,接过丈母娘绑好的两只母鸡,再一次告辞,戴上斗笠走进雨里。

“好, 我这心里啊又放下一件事。”杨母意有所指地看着杨柳, 看向她肚子的时候不乏忧虑。

杨柳一听就知道她娘的意思, 拉着举伞的男人就要走,狗撵的似的出了门,“还要剪插红薯藤,我们先回去了。”

“明天我赶牛车和马车过来,爹你别去借车。”程石出了门大声说。

杨老汉应声,他是从地里回来的,这会儿女儿女婿都走了,他也拿过挂在墙上滴水的蓑衣和斗笠要去地里,瞥了眼老婆子,粗着嗓门说:“别动不动就催,她又不是不想生。”

“我哪句话催了?提还不能提了?我这不是急?”杨母火大,“就你个老东西会当好人,你不急晚上别像烙饼似的在床上翻来翻去地叹气。”

挨了骂,老头的气焰立马没了,臊眉耷眼地往出走,压低了声音说:“你提也私底下提,哪能当着女婿的面说的,成亲半年都没信儿,二丫头在他面前就矮一头,我们再在女婿面前催她,岂不是给她没脸。”

杨母没搭理他,跟村里其他下地的人说话,“是大女婿来报喜,大丫头生了,是个小丫头。”

“你这心也快cao完了,马上大媳妇进门,你就翘着脚等着抱孙子了。”挑着担红薯藤的妇人扶了下斗笠,往西瞅了一眼,“柳丫头可有喜信了?这个嫁人半年了。”

这怎么说?杨母垂头瞥了眼一旁的老头子,她出门十趟,八次都有人打听,怀的都是看笑话的心,这让她怎么不急?

“缘分还没到,缘分到了就怀了。”这句话她都说出茧子了,说给旁人听也是劝慰自己,“半年又没多久,多的是成婚三四年才有喜信的。现在小两口忙着种果树,怀了孩子也辛苦,等一切打理顺溜了再怀孩子,孩子落地就享福。”

“她婆家的人就不急?我记得程石是家里的独子吧?”问话的人明显不信,“我娘家有个娘娘庙,听说挺灵的,要不让柳丫头去拜拜?”

“不拜,拜什么?她娘生了四个,我大闺女嫁人四年生两个,娘跟姐姐都没问题,妹妹哪会有问题?”杨老汉气死了,信口胡诌:“我家二丫头这么大就没生过几次病,身体好好的,要不能生也不会是我闺女。”

女儿没问题,那就是女婿有问题了?

杨母拐了他一肘子,“别理他,轴病又犯了。小两口都没问题,缘分到了就生了。”

杨柳和程石到家就准备穿蓑衣下地,坤叔见了也要跟去。

“那我也去,人多插的也快,早点插完早点回来。”春婶说。

“春婶你在家做饭,不用你去,天冷又下雨,你年纪大了别受寒了。”杨柳阻止,她系好斗笠的带子去套草鞋,“就两亩的红薯地,我们三个人一天就插完了。”

红薯对土壤的要求不高,村里人种红薯多是在靠近山脚,红薯长在土里也不怕山上的野鸡野兔下来刨食,还有人在山里开荒种红薯的。

程家买的几亩地都是好田好地,都在村子前面,种红薯的时候村前只有他家的地里有人。

“有芽头的朝上,另一边插进土里,隔两扎插一个,你自己估摸着来。”杨柳只交代这一句话,插红薯藤很简单,就是三岁的孩子看一遍就会了。她娘送来的藤条都是剪好的,拿上一把理好头尾就能插进湿土里。

来回没走两趟,脚上的草鞋就黏了厚厚的土,插藤的时候又弯腰向前,脚尖的泥最厚,踮起脚都能打陀螺了。

程石想到这时候谁要拿个鞭子来,抽一鞭子,人就像个陀螺快速转圈,从地这头一溜烟就转去了那头。他把这话讲给媳妇听,手在两个田垄间比划,“我打着圈,两手唰唰唰来回插,一溜烟就插完了两垄藤。”

杨柳一听就知道他不喜欢干这活儿,不着边际的想法都有了。

“那我现在回去拿赶牛鞭来抽你?”

程石哈哈笑没接话。

过了一会儿又问:“为什么要赶在下雨天插红薯藤?”

红薯藤是剪插的芽条,没有根,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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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子,只能趁着下雨天等地里的土湿润了插进去,芽条能快速生根扎根。

“只能是这种毛毛雨的天气,雨太大会把芽条泡死,雨太小下面的土还是干的硬的,芽条会枯烂。”

“种地还挺讲究的。”程石叹气,他直起身抖肩,竹叶编的蓑衣沾水湿重,三月的雨又冷,他踢掉鞋底的泥让杨柳回去,“我跟坤叔也会插条了,不要你指导,你回去看看牛马,别让人给我们偷走了。”

“谁有那么大的胆子偷牛偷马……”

“偷人的都有,还没胆子偷牛偷马了?”程石瞪眼,“上次你还说没人偷衣裳,那件旧棉袍总不能是被山里的猴子偷走的。”

杨柳抿嘴瞪回去,抠了手指上的泥搓成球扔他。

“快回去,要是牛和马丢了,你手里的那些银子又要掏出一半来。”程石拿捏着她抠门的弱点催她走。

杨柳一听这话,想了一瞬抬脚就往地头走,手里没插完的芽条都塞他手里。

看她走到路上就往回跑,程石忍不住咧嘴笑。

坤叔在另一垄也听到两人说的话,他摇头笑,“知道心疼媳妇了,为了让她回去歇着拐了这么大的圈。”

程石弯下腰撅着腚继续往土里插藤条,披在肩上的蓑衣也下溜,硬梆梆地顶着脖子,难受的他想给扯了扔了。

“没办法,要说让她回去歇着她定是不愿意走。”他娶的媳妇完完整整遗传了老杨家不怕苦累的心性,刺扎了手不喊疼,新鞋磨破脚也能忍,韧性强还想的开。

不像他,咬牙坚持了半天,闻到从村子里冒出来的炊烟气,立马收拾东西就要回去吃饭。

鞋上腿上蹭的满是泥,回去的时候也不择路了,大大咧咧踩在稀泥汤里,路遇从地里回来的人,他一口一个辛苦,他现在是理解了种地的苦。

快进家门了,他偏头问老头:“我怎么觉得他们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插红薯藤应该是农活里最轻松的。”坤叔笑他,“你那句辛苦等秋收的时候再说。”

程石信了,他进院子放下还没插完的红薯藤,终于扯下忍了半天的鬼东西,随便往墙上一挂,大声喊:“饭可好了?我要饿死了。”

“快好了,你们收拾干净就能吃了。”杨柳跑到前院问:“还剩多少没插?”

“今天下午估计还插不完,没事,你们明天去喝洗三酒,我再赶下工就完事了。”坤叔如实说。

为防杨柳细问,程石赶忙打岔,“红薯和板栗呢?狗不在家?大黑子也没来?”

杨柳嘻嘻一笑,“在放牛放马,等我吃了饭就换它们回来。”

程石脱了草鞋往偏院走,对跟上来的人说:“你小心贼连狗一起偷走,下午还得是你去看着,傍晚的时候记得把鸭子都赶回来。”

他一句话又把杨柳下午的活儿给安排好了,吃饭的时候还交代:“明天去看大姐,你看要拿什么,你跟春婶去村里买。”

杨柳这下彻底不提去地里了。

吃了饭雨停了,不等歇口气,程石跟坤叔挑着竹筐又赶去地里,杨柳也去荒草地看着牛马,换三条狗回来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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