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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卖会之前是照旧是晚宴,在二楼举行,一楼布置得也精心,很有空间感,据说是某个新锐艺术家策划的展览,在参观期间也可以供人欣赏。
林踪挽着苏岱影,刚一露面就被拉走去应酬,他站在人群围成的圈中朝苏岱影眨眼睛,身边站着那位海龟策展人姐姐,苏岱影这才想通他哪里来的人参加这样的聚会。
这回只剩他自己孤零零的。酒童过来问他,先生要香槟吗,苏岱影想了想取了一杯,刚递到嘴边又想起上次那只烟的事,觉得还是算了,留个心眼好。
他只好捏着长长的杯柄坐在一边发呆。今天他弄了头发又带了首饰,像个装扮华美的圣诞树凭空出现在十月。
林踪不知道被拉去哪儿了,他又不敢乱跑,实际上场子里很多人的眼睛都黏在他身上,但凡他主动点,找个什么人搭话聊两句,很难不被捧在视觉中心。
他听见有人议论说,“这不是姓苏的小公子吗?好久没见过了,谁带进来的啊。”
“谁知道呢,家都败完了,还有脸出来晃荡……”后面的没听清,大概是讲他没了靠山也挺可怜之类的,说得十分笃定,好像一个有手有脚的年轻人经历过厄运就该偷偷找地方自杀、而不是出来招摇,会丢了他们上流社会的脸。
他把酒吧随手放在一边,用方巾擦了擦手,转身离去。
不想再呆了。
于是他推开门走出宴会厅,在楼宇间乱逛,边走边神游;这间别墅很大,但远不如从前的苏家,位置也偏远,据说是祝家最早的住宅,后来经过翻新变成了社交专用的地方。苏岱影走着走着就到了一楼被那里的展览吸引了,他在门厅看了下主题叫做《灵魂出逃》,有点虚无和抽象,但能在这里办的展览,感觉应该很值得看。
苏岱影刚要往里走,就被入口处站的人拦住了,“不好意思先生,要等拍卖会结束了才开放。”
他随手指了下说,“我看有人在里面。”
侍者面不改色,“是祝先生的朋友。”
苏岱影哦了一声,点点头,不知道接下来两个多小时还有哪里可去。
他无意识走着,走到展厅的侧面,是一片很大的玻璃墙,苏岱影好奇地贴上去看里面摆的东西,有被团花藤蔓围住的钢丝床,有仿真的塑料冰块从玉瓶中倒出,像水流一样撒在桌面上,很超现实主义,感觉在封闭的空间里打开了一道任意门。
苏岱影看得入迷。
忽然,他后退一步,先在玻璃幕墙上看到自己的脸,单薄中带着慌张,然后又看到有人站在玻璃里冲自己勾勾手——是早上在酒店遇到的那个长发男人。
“跟我来。”他的口型说。
苏岱影隔着玻璃去追他的脚步,没头没脑地被他引路到入口处。
侍者一看到走出来的黑发男人就鞠躬说,“蒋先生好。”
蒋先生,他是蒋东隅吗?苏岱影的眼光扫过他脖子上的条形码、手指上盘虬的金戒指。想到刚刚在门口看的展览介绍上,策展人那里写的就是这个名字。
蒋东隅直接冲苏岱影走来,很绅士地把他拦在自己身前,“喜欢吗?进来看看吧。”他说。
“嗯。”
苏岱影走在蒋东隅身后,跟着他进入展厅。
男人挺高,因为微微驼背自带一种丧感,显得整个人都像个在世间游荡的影子。
“先生,我们是不是从前见过?”苏岱影避重就轻说。
男人活动了下脖子,咔嚓一声,“可能吧。”
“人对特别的东西总是格外关注。”他说。
蒋东隅看了眼玻璃围城里的摆放的各色艺术品,又看看边上的苏岱影,仿佛也在端详一件静物。他收回目光说,“刚刚你被拦在外面,我看到了。”
苏岱影礼貌道,“谢谢您,我只是想随便看看,没想到这边还没开放。给你添麻烦了。”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请你进来?”蒋东隅说。
苏岱影觉得这个问题怪怪的,想了想折中道,“你怕麻烦?”
“我在测试你,看你是不是真的感兴趣。”蒋东隅笑。
“答案呢?”
“没有答案。光是看到你站在那观望,然后隔着玻璃朝里望的样子,我都恨不得砸开这块玻璃请你进来。”蒋东隅隔着刘海瞥自己,似乎很短暂地笑了下,他穿一身纹理感很重的黑色休闲西装配双方头短靴,有点不伦不类,但穿在他身上却很恰当。
苏岱影不好意思道,“说得夸张了,我也是门外汉”
“没事,一起随便看看吧。”蒋东隅说,“走吧。”
两人在展览里看了一整圈,苏岱影遇到觉得惊奇的展品,就拿出手机,“可以拍照吗?”他问身边的策展人。
“可以。”
过了会儿蒋东隅停下说,“你知道这个展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吗?”
苏岱影想了想,说,“不知道。”
蒋东隅转过头去,歪了歪头看着他,“过去一年
', ' ')('我自己和身边的朋友都遇到了一些精神问题,小到是失眠,大到抑郁,我因此也了解到很多和抑郁症患者相关的事,这个展就是为他们设计的。”蒋东隅说,“你知道为什么那么多抑郁症患者会选择跳楼自尽吗?”他看着水瓶里的水,眼神有些哀伤。
“不知道。因为……感觉自由吗,就像飞?”
“因为伴随抑郁的感觉就是闷,心里闷,呼吸也闷,永远透不过气来。但站在高处不一样,那么开阔,空气都是无限量的,很容易想让人跳下去,淹没在这样的空气里。”
“这样啊,那也是一种解脱的方式吧。”苏岱影朝他笑一下,突然想到自己郁结的那段时间,如果能有人跟自己说这些话,一定会好过很多吧。
他想了想又说,“希望他们看到这个展,能知道自己的灵魂再异类,也能找到安全的地方。像玻璃也能塑造成水的形状。”
蒋东隅不说话,反而叹了口气。
他们走出展厅,在外面的长凳上坐下。本来两人就不熟,刚才全程都好像在没话找话。这样安静坐着也挺好。苏岱影想。
过了会儿,蒋东隅转过头说,“你等会儿参加拍卖会吗?能不能请你帮我个忙。”
“……我是和朋友一起来的,什么都不太熟,不知道能不能帮上你。”
蒋东隅笑,“是这样的,等会有一件我想拍的东西,但不方便举牌,到时候我坐在你身后,要举手的时候我会提醒你,帮我把它拍下来,怎么样?”
“钱你不用担心,”他说,“我会和拍卖商那边说好的。”
苏岱影说,“对不起,我挺想帮你,但我不能惹麻烦。”
蒋东隅认真看着他,低头笑笑,“帮忙而已。如果你介意就算了。”说着,他径自起身离开了。
“这人还挺特别的,就是脾气有点怪。”苏岱影想。
十点拍卖会正式开始,苏岱影也走近大厅,坐在人群中观看。
等了挺久,快十一点的时候,他终于在台下看到了那个铃兰灯,做的很漂亮,有种植物的脆弱感。
“找了你半天。”身后有人说。
苏岱影一回头,看见是蒋东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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