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三公主当年是如何知道萧家通敌的?」秦煜没有立即相信赵景云的陈述,敏感地抓住问题点,质疑道:「虽然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好歹也在南朝活了这么多年,宫中消息闭塞,三公主更是毫无权势,如何能蒐集到萧家罪证?」
「对啊,这种证据也不是随便找找就能知道的吧?」林语晞跟上秦煜的思路,重新燃起希望。
「她哪里有办法蒐集萧家罪证,究竟萧家有没有投敌,还不是南朝皇帝说了算?」赵景云冷笑一声,断言道:「萧家势大,长子又是少年英才,南朝皇帝难道就这么放心萧家继续发展下去?」
赵景云的话一字不漏地传进江晏芸的耳中,她一向冷傲跋扈的面容被懵懂茫然所取代,回忆如急流涌下重重落在她心上,一道揣测滑过心间,令她禁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你是说,是皇帝无法接受萧家继续壮大,从而诬陷他们通敌?」林语晞忍不住望向脸色不太好的江晏芸,一语道破赵景云话中之意。
「萧家人与我北朝交战多年,杀我朝士兵无数,就算要投靠我朝,我们能给他再高的权势也比不过在南朝做护国大将军,他们有何缘由通敌?」赵景云点到为止,轻蔑地勾起嘴角下结论:「不过是南朝皇帝无容人之量,信不过手中之兵而已。」
「那我搞不懂耶,江晏清你为什么不跟长公主说清楚就好了?你说那些重话做什么?」林语晞听懂后忍不住问,一边说,一边偷看坐在高位上的江晏芸,心跳因紧张而加快。
快,快点解释清楚!
「长姊她......和语晞姑娘一样,从小在父皇与皇后的照顾下长大,朝中的风风雨雨本与她无关,奈何她偏偏心仪的是萧家公子。」江晏清温和的声音从玉佩处传来,一字一句落在江晏芸耳中,骄傲如她,紧咬牙关却也忍不住流下眼泪。
「她没想到,若父皇真的数意萧家尚公主,何必故弄玄虚搞一个选婿,一道圣旨下去,便能让有情人终成眷属。」江晏清语气淡淡,将朝中局势与皇帝心思娓娓道来:「父皇早已视萧家为眼中钉,绝无可能让长姐下嫁,因此只能在皇后与长公主做决定前剷除萧家。我猜想,父皇大概是早有规划,萧家大约也是察觉到这点,提前得知消息而潜逃。」
「长姊若知道一切都出自父皇之手,以她的个性定会对父皇有所怨懟。」江晏清声音温和柔软,又带着通透,理智地开口:「在宫中,若遭父皇背弃,即使是公主,也将活的举步维艰,与其让长姊知晓真相......不如如此。」
江晏芸楞楞听着,眼泪不断滑过嘴角,只能尽力摀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很久以前,她一直觉得江晏清是受她保护的一方,这懦弱的、永远被忽视的妹妹,总依赖她的关照,栖息在她的羽翼之下。
曇华殿的柴火要由她嘱咐,曇华殿的食物要由她派人张罗,江晏芸以为她才是那位付出不求回报的人,所以才在遭受背叛时感到不可接受。
可原来,江晏清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她,寧可遭受一切骂名和欺侮。
为什么不告诉我?
可如同江晏清说的,若她告诉江晏芸真相,这些年面对父皇的时候,还能如同从小到大的每一次一般撒娇耍横吗?
江晏芸想起这十二年来每一次对江晏清的为难,都彷彿被人用力沉进水缸一般让人难以呼吸。
她到底都做了什么?
「长公主,别哭了。」林语晞忽视不了哭成泪人儿一样却有极力抑制的人,忍不住抬步走向江晏芸,先是轻叹一口气,而后拍了拍她的肩:「你们这误会......说开了也好。」
「?」此话一落,江晏清思绪一顿,意识到林语晞的意思,脸色微变。
「......」江晏芸咬牙抹开眼泪,却止不住地哭,乾脆就放声大哭起来,哭声传进江晏清的耳里,她不知所措地站起身,不可置信又有些畏缩地问:「长......长公主?」
「是我......」江晏芸沙哑地开口,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道:「对不起......」
「长公主......」
「不许叫我长公主!」江晏芸听着这疏离的称呼,眼泪又夺眶而出,咬牙不知道是在气自己还是在气江晏清,执拗道:「我是你长姊!」
在这十二年的针锋相对之前,她们也曾是,一同学过琴,一同写过诗,一起赏过冬雪,一起饮过夏冰,一直朝夕相伴的姊妹。
「芸姊姊。」江晏清缓缓地开口,眼眶禁不住一红,跟着落下眼泪。
她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叫出这个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