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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妮与兰哲回到正厅时,宴会已然临近开场时间。衣冠楚楚的贵族们正谈笑着推杯换盏。Alpha们端着酒杯侃侃而谈,娇美的omega们打扮得明艳动人,用折扇遮住嘴轻轻微笑。也有姗姗来迟的宾客入场,门口偶有侍者传报的声音响起。
前来向芙妮夫妻敬酒的贵族不在少数,因此不时有侍者端来美酒,恭敬地为他们将空了的高脚杯填上,然后行礼退下。同桌的拉娜小姐一直拉着兰哲,喋喋不休着最近帝都发生的趣事。
又过了半刻钟,大厅的喧闹声逐渐安静。
八点的钟声准时敲响的那一刻,音乐的前奏鼓点也随之而来,宣告着宴会的正式开始。
幕布缓缓拉开,红裙舞者们宛如离笼的红鹮,从幕后飞旋而出。鼓点响起,轻快的舞步带上了力量与节奏的美感,裙摆随着舞者们的旋转摇曳展开,赤色的虚影层层叠叠,像在舞台上盛开了一片红莲。
当最后一段激越的钢琴调落下了休止符,耀目的红影向两侧渐散,舞台中央打下一道无比明亮的灯光。
斯坎尼帝国的少年君王,在众舞者盛大的谢幕之中登场。
矜贵华丽的军礼服,白貂皮毛织就的统帅披风,象征着最高权力的王之权杖。
半长的黑发被头顶的蓝宝石王冠一丝不苟地束着,只有几缕碎发垂在耳边,映衬着少年王亮闪闪的黑曜石耳钉。
当他抬起头,所有的聚光灯打在他的身上,芙妮终于清楚地看见了那张陌生而熟悉的俊秀脸庞。
仅仅一年过去,他已经从她记忆里那个个头仅到她肩膀的孩子,长成了俊朗的青年。
尤里乌斯·奥汀·亚度尼斯,斯坎尼帝国现任君主。
在十六岁仅过一个月时,他就已经在众人的期待之中,不负所望地分化成为一名Alpha。如今十七岁的他,完全褪去了刚分化时的青涩稚嫩,身材抽高,肌肉逐渐强化,已经从纤瘦文弱的少年变为Alpha该有的模样。
原本柔和秀气的容貌,在Alpha性激素的影响下逐渐锋利起来,精致俊美却不乏少年的意气。虽然年少,举手投足间,已经有了君王的高贵和Alpha的威压。
“感谢在场诸位到来。”
少年君王右手掩胸,左手背后,以最标准优雅的姿态行了一个鞠躬绅士礼。
“相信诸位都已知晓这场宴会的含义。今日这场盛宴,不只为尤里乌斯的生诞,更为祝福我们远征的战士们。我们永远感恩与铭记他们为斯坎尼帝国所做出的牺牲。”
“我,尤里乌斯·奥汀·亚度尼斯,在此预祝伟大的斯坎尼远征军的胜利!”
一旁的侍者献上备好的美酒,少年端起水晶杯,向着虚空优雅轻点,而后在贵族们的齐声祝祷中饮尽。
接着,斯坎尼国教的神父上前,为年轻的帝王致祝祷辞。尤里乌斯单膝下跪,接受这神圣的祝福与洗礼。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注视着舞台,见证这神圣的一刻——
当然,也有例外。
作为经历过两代帝王交迭的女公爵,这漫长的流程芙妮早已经看腻,很快就感到百无聊赖了。她支着脸,一边用慵懒的目光扫视着台上的每一个角落,一边告诫自己可不要睡着。
当视线触及尤里乌斯身边的护卫时,她的目光却忽然有了焦距。
“那人……”芙妮眯起眼睛。
“夫人也发现了吗?”兰哲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低声道,“就在几天前,陛下身边的近卫换了新人呢。”
“几天前?”芙妮皱眉,“为何会在生诞宴之前忽然更换近卫?”
兰哲点了点桌面,将一只微型脑波对话器放在她面前。芙妮将它放进了耳朵里,这样两人不必开口,也能听到对方的声音并且交流了。
“从前随身服侍陛下的那名近卫,因为和陛下逛中心花园时被一块凸起的石子绊住,冲撞了陛下,就被陛下发配到尼瓦星开发基地去了。”兰哲说着,忽地轻笑了两声,“据说,尼瓦星新基地负责人还特意安排那倒霉蛋负责锄大地。”
芙妮皱了皱眉:“那个遍地碎矿石的尼瓦星么?”
“是的,真是可怜。”兰哲说着同情的话语,脸上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不过,他自己未免有也些太不谨慎。在陛下身边做事,竟胆敢出现这样的纰漏。”
他歪过脸看向芙妮:“听说在到陛下身边担任近卫之前,那孩子是帝国军校同届中最优秀的毕业生,刚出来便是少校头衔,前途无量呢。”
“……”芙妮沉默,在心里轻轻地叹息一声。
“夫人觉得可惜么?我还听说,夫人曾在他入校那年,担任过他的教官?”
“……只是教过他们那届孩子一个学期的初级战斗机驾驶,所以有些印象罢了。”她睨了兰哲一眼,“你听说的事倒还不少,比我都要清楚些。”
兰哲倒不尴尬,只是含蓄地笑着。
“夫人,秋城毕竟紧邻帝都。皇宫里有什么风吹草动,即便我不刻意打听,用不了几天也会传
', ' ')('到我耳朵里。”他支起脸,望着芙妮的碧色眼眸满是亮亮的光彩,“更何况,有关夫人的事,我总想知道得多一些。”
“你要是想知道,可以亲自问我,不必‘听说’。”
“我想知道的事情太多了,若是问上三天三夜,夫人也不会烦我吗?”他笑着自问自答,“平日忙起来,两三天才得以与夫人通讯一次,小半年才能与夫人相聚几天。即便如此,相聚时夫人也不可能将所有的时间都留给兰哲,毕竟夫人身旁还有霍尔先生……唔,听说最近,又多了一只小猫。”
“怎么?公爵吃醋了?”芙妮被他直白的幽怨逗笑,在桌下勾勾他的手心。
“吃醋又有什么用?”兰哲自嘲笑笑。秋城和北原跨越半个星球,他再想独占夫人,也有心无力。
他说着,状似无意地靠近芙妮身边,手掌搭上芙妮放在桌上的那只手,忽然叹息了一声:“若是有可能,我倒也愿意不当秋城的城主了,像霍尔先生那样一直陪在夫人身边。”
芙妮愣了愣,侧目奇怪地打量他:“这可不像你嘴里说出来的话。”
“怎么不像了?”兰哲歪了歪脸,调笑道,“夫人觉得兰哲不能够像其他Omega一样贤惠,为夫人相妻教女吗?”
芙妮更惊奇了。
虽然兰哲大多数时候显得对她百依百顺,但她知道这个家伙可绝不是那种甘于留在府邸里当小娇妻的Omega。她欣赏他的野心和事业心,所以她帮他隐瞒Omega身份,在许多人质疑他继承公爵之位时毫不犹豫地站在他背后。她也从不介意他借她的手做一些事。
因此从兰哲口中说出“相妻教女”的话,可实在是太奇怪了。
可是,又叫她有种措不及防的暗喜。
“我简直要怀疑,现在在我眼前的是不是兰哲公爵了。”她伸手划了划兰哲的手心,弯起嘴角,“虽然我还是希望你能做你最想做的事——不过,如果你刚才是在与我做未来的约定,我可是要当真了。”
她并没有注意到,此时的演讲台上,小皇帝的致辞有瞬间的停顿。
“我……”兰哲嘴唇动了动,却垂下了眼。片刻后又抬起脸,用那双湿润的碧色眼眸望着她,抿唇笑笑:“也许是太久没有见到夫人了吧,所以忍不住说些疯话。”
“哦?”他难得的反常,勾得芙妮心里发痒,“我倒想听一听,公爵大人还有什么疯话?”
兰哲碧绿的眼眸往四下一扫,缓缓凑近芙妮耳边,哑声道:“再过几日远征军凯旋,驻军回到帝都,兰顿也该能回秋城休息一段时间。最近秋城的事务不多,又有弟弟坐镇,我就能抽身去北原与夫人相聚几日了。”
“所以,夫人,若是想达成相妻教女的约定,我们是不是……现在就该开始做些努力?”
“……你倒是让我期待起来了。”芙妮捏着他的手掌顿时紧了紧,眸光浮现出危险的色彩。
兰哲被她盯得脸颊微红,仿佛若无其事转过脸。
宴会仍在继续,台上的仪式进入了下一个流程。这时,有侍者前来,邀请芙妮与兰哲到台侧做准备。
七大选帝侯将共同为皇帝斟酒,表达对帝王的效忠与祝福。
在斯坎尼帝国建立初期,斯坎尼第一任帝王为了筑牢其统治合法性的根基,颁布《圣诏书》,确认皇帝由选帝侯诞生。早期选帝侯仅有五人,分别为两名教会选帝侯与三名世俗选帝侯。此后经历漫长的时代更迭,教会逐渐式微,民间商会崛起,手握军权的贵族之间为争夺更多权利而暗流涌动,选帝侯的格局也一再更改。
如今的七大选帝侯已是经过多次变更后的最终格局。七选侯以安格斯选帝侯居首,安格斯选帝侯则由帝国首相担任,有召集选帝侯会议与裁定国王最终人选的权利。
教会选帝侯仅剩埃布尔选帝侯一席,由斯坎尼国家教会的大主教担任。
贵族选帝侯仍占三席。斯坦利选帝侯,由北原领主兼任。谢瓦利埃选帝侯,由帝都卫城秋城的城主兼任。盎格鲁撒选帝侯,由王室大总管兼任。
选帝侯的最后两席则留给了商会主席与斯坎尼军队元帅,由军队元帅担任加菲尔德选帝侯,商会主席担任奥德雷选帝侯。
七大选帝侯,代表着斯坎尼帝国在帝王之下的最高权利所有。
此刻,他们虔诚地行使着斯坎尼最高级别的宫廷礼,向少年帝王表达忠诚与臣服。由安格斯选帝侯为首,其余六位选帝侯按照年龄长幼排序,依次为皇帝斟酒。
芙妮与兰哲这对年轻的小夫妻,自然排在了最末两位。
“安格斯选帝侯继任者凡斯·布骧·齐明勒,愿为陛下竭诚效忠。”
“埃布尔选帝侯继任者沃雷勒·杰素巴,愿永远效忠陛下。”
“盎格鲁撒选帝侯继任者提卡·绥易,愿为陛下效忠。”
……
这把镶嵌着螺旋红宝石与金丝雕刻的水晶酒壶,终于轮到芙妮的手中。她右手持着壶把,左手用一张丝帕垫住壶身,徐徐转动手腕,让酒液如
', ' ')('行云流水般落入尤里乌斯的酒杯里,而不溅起一丝酒液。
当她将酒斟至四分之三的位置左右时,尤里乌斯忽然轻轻地摇晃了一下酒杯。她原本正欲抬高酒壶的动作微微一顿,知道少年在示意她斟多一些。
但是芙妮抽了抽嘴角,仍然抬起酒壶,再换了一张丝帕擦净壶口,最后将酒壶平稳地放回托盘上。
她抬起头,视线交汇时,她看见尤里乌斯显而易见地弯起了唇角。
——是姐姐亲手斟的酒呢。若能每个月都过生诞就好了。
幸好芙妮听不到少年的心声,否则她恐怕不能保持此刻的漠视态度。
她垂下眼眸,将右手放在左胸口,平静地颔首,微弯下腰。
“斯坦利选帝侯继任者,芙妮·埃洛伊丝·拉尔斯,愿为陛下竭诚效忠。”
少年眼眸中的笑意似乎更深了一些。
但是很快,这笑意就落了下去。
“谢瓦利埃选帝侯继任者,兰哲·范·希瑞尔,为陛下效忠。”
在接受兰哲行礼的同时,尤里乌斯优雅地端起了酒杯。
他望着兰哲浅金色的发旋,嘴角微微弯起,眼眸中闪过异样的颜色。
“听说连日以来,兰哲公爵每天都会处理公务直到深夜。”
少年忽然说。
“公爵虽然向来勤务,但也该注意休息。毕竟,没有什么事比您的身体更重要,不是吗?”
突兀的关切让所有人的视线一瞬间集中在了兰哲身上,就连已经走向台下的芙妮也疑惑地回过头。
兰哲抬头与少年君主对视了一眼,又因为不能与帝王平视,只能迅速低下视线,嘴角轻轻地抿起。
“还是,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务,让您如此劳碌呢?”尤里乌斯却含着笑继续追问。
“只是一些积压的公务罢了。”兰哲碧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恼意,“多谢陛下关心,兰哲会更注意休息,也请陛下保重身体。”
“……原来如此。”少年轻轻地呼了一口气,“那我便放心了。”
他浅笑着说完,抬起酒杯,将酒液慢慢饮尽。
兰哲悄悄捏了捏拳头,按照流程走下台阶,与等候着他的芙妮一同回到座位上。
“你不是告诉我,最近秋城的事务不多么?”芙妮疑惑地低声问。
“难道公爵大人又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不成?”她危险地眯起眼。
“我还能瞒着你什么?”兰哲急促地回答她一句,可是声音听起来颇有些羞恼的意味。
芙妮威胁地捏了捏他的手心:“哼,若是我再从你的侍卫官那里得到不一样的答案……”
“你要问,就尽管去问吧!”
公爵手心僵硬,别扭地转过了脸,耳朵尖却悄悄地红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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