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我们不是好好的吗”,曹木青真想笑出声。
她都痛苦这么久了,结果,在杨清河的眼睛里,他们竟是“好好的”,是她自己想不开。
杨清河劝道:“宝,你不要闹了。”
曹木青深深地吸了口气。
但她终究是善良的,也是冷静的,于是她平静地对杨清河说:“杨清河,真的,我们两个并不合适。”
可杨清河却好像是更加震惊也更加不解了,他问:“我们哪里并不合适了?我们两个非常合适啊!”
曹木青摇摇头,问:“你难道没发现过吗?我们两个,三观、个性、爱好、习惯,全都不同。说不到一起去,也玩不到一起去。”
杨清河质疑:“这些又有什么关系呢?夫妻就是要磨合啊。”
可曹木青简直想笑:“这些当然非常重要。”
她甚至是有些恍惚。
确实,当年,父母、社会全部都在告诉她,这些不重要。
她也真的相信过。
她那时候同样以为:一个男人有好工作、有好收入,肯上进,又老实,不出轨、不聊骚,就可以结婚了,就“值得托付”。
她还记得,结婚之前她曾经看过一个“搞笑新闻”——一对美国夫妻因为政见不合,一个支持总统候选人a,一个支持总统候选人b,就离婚了。
她当时感觉好神奇啊,这都能是离婚理由吗,也太儿戏了。她当时还和杨清河一块儿笑过这个奇葩新闻。
可她现在才意识到:若两个人连基本的世界观都不一致,就不应该在一起。而且,在第一次发现二人连世界观都不一致时,就该果断地分开。
连朋友都做不了,却能做夫妻,这太讽刺了。
她自己这几年的婚姻,太讽刺了。
她最近细细想过很多:如果不是夫妻关系,她甚至根本就不会想跟杨清河聊天儿!跟杨清河聊天儿并不会有正向结果!
这太恐怖了!
她好奇怪,父母、社会、许多年前的她自己,究竟是为什么会认为:一致的三观、个性、习惯、爱好,是无所谓的呢?
两个人能活下去、能养孩子,就可以结婚,这太恐怖了。
“所以杨清河,”曹木青继续平静地说,“我已经不爱你了。而你也不爱我。”
也许曾经,她被杨清河吸引过。对方聪明、优秀,上进、努力,带着一些木讷,也带着一点笨拙,她曾经是爱他的。
可现在,她自己清楚,杨清河的整个人在她眼里都毫无魅力了。这也许是她内心深处在保护自己——杨清河是这样的一个人啊,看不起她,她怎么能爱他?那不是过于下贱、过于悲凉了吗?
甚至,拿掉滤镜后,她也开始可以看到杨清河的深层特点。比如,她最开始喜欢着的“性格内敛”“少言寡语”,归根结底,是杨清河缺乏共情,开口容易得罪人,才渐渐地变成这样的。
听了这话杨清河更加震惊了:“我当然爱你啊!我不爱你,我爱谁?”
曹木青抬起眼睛看着他。
夫妻多年,曹木青对杨清河终究还是有感情的,她也不恨他,甚至认为,杨清河有这些观念并不一定是他多坏。
这个社会是一张网,这些观念密密匝匝。 他可能曾经也是个好人,甚至现在,在传统的观念当中,他大概也算个好人。
半晌之后曹木青又张开了口,语气悲凉:“你爱你自己吧。”
“……”杨清河受不了地“哎”了一声,他说,“不是的!我当然爱你啊。宝,你别这样。”
“我知道。”曹木青说,“在很多男人的眼里,愿意跟我结婚,其实就是‘爱我’了。”
杨清河不太明白:“……???”
“在很多男人眼里,允许我生他的孩子,就是‘爱我’。但这个‘爱’范围很大。相亲10次,里面9个都可以爱,但——”曹木青终于还是掉下眼泪来,“我理解的‘爱’,不是这样的。”
杨清河愣愣地看着她。
“我理解的‘爱’,”她说,“是寂寞的等待之后、是辛苦地寻找以后,终于发现那个跟我自己在灵魂上共振的人。他看见了我的灵魂,我也看见了他的灵魂,喜欢、着迷,我们是同类,是伙伴,是一块儿探索天地的知己。而不是……在夜晚躺在一起时,只能看到对方挣了多少钱、干了多少活,或者胸脯是不是下垂了、大腿是不是长肉了。”
杨清河张张口,还是愣愣的。
好像认为她很幼稚。
“杨清河,”曹木青快没力气了,她的眼泪又憋回去,“我以前以为你并不爱我,可我现在认为,你谁都不爱。你要备孕,但把要孩子当个任务,没有在真正的喜欢和期盼。你父母的每年生日都需要我先提醒你,你自己不会想到,也不做安排。你好朋友陷入困境时,你也拒绝伸出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