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夫人也沉默了半晌,红着眼睛冲上去打了徐邈敞一个巴掌,徐邈敞没有还手,夫妻二人就这么沉默着。
窗外的雪大了。
周屏奴站在门外,头发上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雪,她听得心惊,身体颤抖得不成样子,听到屋内有人走动的声音,她连忙跑到了没人的地方。
周屏奴捂着嘴抽噎,徐夫人给女儿找了一门好亲家,她最近这几日一直在忙着女儿的婚嫁,两眼不闻窗外事,今天她本来是想着来和大夫人商量商量女儿的嫁妆。
周屏奴手撑着假山,勉强站直了身体,但是一想到那个消息,徐家谋反,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周屏奴眼前一黑,大气喘不上来。
对了,大夫人说陛下把揭发这件事的官员给关进诏狱里了,那个人,那个人是闻瑎,闻瑎,她知道这个名字。
周屏奴捂着嘴,勉强不让自己哭泣的声音传到外面。是那个闻瑎,是那个凌昌县的探花郎,是她的女儿。
闻瑎这还是她和闻常存一起为她起的名字。
当年的金榜状元是徐邈敞,即便是她这种深闺妇人也知道当年的一甲三人。
周屏奴当初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还没有反应过来,以为不过是同名同姓,但是没过多久,她就知道那个叫闻瑎的探花郎来自凌昌,来自她离开的那个地方。
周屏奴不敢相信闻瑎一个女孩子居然如此大胆女扮男装来参加科举,甚至还得中皇榜位列一甲。
周屏奴知道消息的那整整一个月,都没有睡好过。当初她把女儿当做男孩养,不过是因为闻常存当初在外面养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也怀了一个孩子。
她还听到闻常存跟别人开玩笑地说,要是自己生的不是儿子,就把那个小妾娶进来,把自己给休了。
那时候闻常存已经是举人老爷了,她根本没有办法,只好串通了产婆,也幸好闻常存和闻荣发都不是对孩子过分亲近的人,一切都很顺利。
老天过于眷顾自己,闻常存的外室生孩子难产死了,一胎两命,可笑的是,那个孩子也是一个女婴。
后来她遇到了徐邈敞,抓住机会有了身孕,嫁到了徐家。
可是如今一切美好的东西都被别人给毁掉了,她的人生被姓闻的一家全部毁掉了。
周屏奴知道这件事后对闻瑎再没了所谓的母爱,她不能再让闻瑎毁了她现在的一切,她得去见闻瑎,她要让闻瑎承认她所谓的证据全是假的。
周屏奴擦干了泪,仿佛一时之间拥有了无穷的力量,只要让闻瑎改口,徐家就有救,她的女儿就能顺利出嫁,自己还会是徐家三夫人。
没错,没错,周屏奴嘴里不断默念着,眼神愈发坚定,甚至有些癫狂。
-
诏狱大门,一个衣着华丽的贵妇人正在那里不断磕头,恳求士兵让她进去,但是没人理会她。
周屏奴撕心裂肺地喊着,声音早已嘶哑地不成模样,“我要见闻瑎,我是她母亲,我要见闻瑎!”
宋端刚下马车,便听到了这声凄惨的哀求。
陛下今日终于批准了他的请求,他几乎是片刻也不停地奔向诏狱,迫不及待地去见闻瑎。只是,那妇人说她是闻瑎的母亲。
宋端立刻走过去,门口的士兵对着他行礼,“见过宋大人。”
“这是怎么回事?”宋端看着跪在雪地中的周屏奴,本来有些不耐的眼神突然讶异地睁大了些,这人的确和闻瑎有几分相似。
但是他应该在别处见过这名妇人,不仅仅是因为小师弟。
另一名士兵颔首答道:“尚书大人,这妇人已在此处闹了一个时辰,非要见闻瑎。下官已经将她赶走了多次,但是她依然死性不改。”
周屏奴听到那士兵喊宋端的身份是尚书,眼神亮了亮,“您是尚书大人?”
宋端以为她来此处是因为担心闻瑎,又因为两人有些相似的外貌,态度下意识地温和了些,“本官确实是户部尚书。”
他话音刚落,周屏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对着他不停磕头跪拜,“您能带妾身进去吗?求求您了。”
“本官还没有这么大的权力,若是你有什么相对闻瑎讲的,不妨先告诉我,本官待你转述。”
周屏奴看着诏狱门外的守卫,然后垂眸沉思了片刻,对着宋端点了点头。
两人到了一家酒楼的私人包厢。
户部尚书,是个大官,只要他知道闻瑎是女人的消息,一定会传给陛下,到时候闻瑎发现的所有证据,都会因为她是女人的事实而变成一个笑话,不会有人当真的。
周屏奴把所有的事添油加醋对宋端说了一遍,其间不乏对闻瑎的贬低,周屏奴讨好地对宋端笑了笑,“大人,对于这种人,您千万不能心慈手软,一定要把她做的事告诉陛下。”
宋端额头上的青筋起来了,他竭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他记起这个人了,是徐邈敞的小妾。
所以小师弟是女人?
宋端和周屏奴保证了一番,好言将她送走。但在她离开后的瞬间,宋端的眼神便冷了下来,对着大明吩咐道:“不要让人发现异常,做成意外。”
大明点了点头。
派人追上了周屏奴的马车。
宋端看着诏狱的大门,站在那里踌躇了很长时间,然后离开了。
两个时辰后,大明回来禀报,周屏奴的马车不幸落入水中,人已经捞不上来了。
-
徐家倒了,施家倒了,当初在那几张纸上签字的大臣接二连三的倒下去了,京城的官员大换血。
闻瑎在诏狱之中,几乎无法得知外界的消息,只是听她这间牢房附近,不时有人被关进来。
这几日天空都是灰蒙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