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德,你在想什么?”
渊镜先生见唐耀想得出神,沏茶都溢出来了,不由得出声将他唤醒。
唐耀惊了一下,险些被茶壶烫到手,慌忙将滚烫的茶壶放在茶垫上面,恢复正经坐姿。
“先生,学生方才走神失态……”
渊镜先生叹息道,“你方才在想什么?”
唐耀支支吾吾,他脑子里乱哄哄的,内容太多了。
“学生在想程先生府上的事情。”唐耀对这位恩师太尊敬了,甚至连敷衍塞责都不愿意,他实话实说道,“……有两件……顺应柳羲既是顺应天命?先生也曾说过周天之内变数无常,无穷无尽,故而天机不可泄露,命数不可算尽。对于风氏两位郎君,先生能说出口的,必然是能说的,那么……是不是还有不能说出口的?学生近日分析诸事,总觉得有些……”
唐耀说着说着声音愈来愈低,面上带着浓浓的愁色。
他对姜芃姬初始好感几乎为零,不过随着之后那些事情以及这些年的变化,他慢慢改变了自己的看法。尽管有所改善,但让他笃信柳羲才是真正的天子,唐耀思想上有些难以接受。
奈何自家老师对她这么推崇,唐耀再难受也只能憋着。
渊镜先生笑道,“倘若天下终归一统,你希望是哪家诸侯?”
唐耀被这个问题问得懵了一下,险些咬到舌头。
“这、这……学生未见过其他诸侯治下的情况,不知百姓生计如何,无从比较,不敢妄言。”
虽说出身世家,但唐耀也希望百姓过得更好,天下太平。
他坚持世家为正统的理念,本身是觉得这种理念有利于维持太平,同时又能维护世家利益。
从这个种角度来讲,唐耀的抱负和很多士子一样,殊途同归。
“你说得对,总是待在一处便如坐井观天,双目看不到更多的东西。唯有行万里路,阅遍山川大海,历经人间繁华,才能比较各地优劣。”渊镜先生笑了笑,他听出唐耀的回避却不追问,“另外,为师可没说过顺应柳羲便是顺应天命,准确来讲应该是柳羲顺应天命!”
唐耀浑身一颤,这还是他这么多年头一回从渊镜先生口中听到如此笃定的论断。
他心中五味杂陈,宛若打翻了无数调味料。
“风氏两位郎君,他们暂时没有血灾,可……有些人活着未必比死了痛快。”渊镜先生叹息道,“试想一下,让一个身怀抱负的人圉与方寸之地、山野之间……未必是一件幸事。”
唐耀眨了眨眼,迟疑地道,“先生所说之人,风二郎还是风三郎?”
结合渊镜先生先前的话,姜芃姬顺应天命,日后前途不可限量,跟随她多年的风瑾怎么也不至于沦落到“圉与方寸之地、山野之间”的下场,不是风瑾,那不就是风珏?
若是风珏的话——
唐耀摇头道,“求仁得仁,若风三郎是这个下场,怕是遂了他的心意。”
这下轮到渊镜先生诧异了。
“祖德还认识风三郎?”
“算不上认识,但也了解一些。风三郎在风氏族学启蒙,之后又在上京官学读了几年,他的同窗好友正是学生的朋友。根据朋友所述,风三郎并非醉心权势的人,若说他有什么匡扶天下的大志,似乎也没有。此人年幼时便有些……离经叛道……外人对他评价褒贬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