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敏扛不起来,眼前这个柳昭也扛不起来。
前者已经付出了性命的代价,后者若还想妄图挑战,怕也是类似的下场。
渊镜先生的话让柳昭露出失望的神色,精致的眉眼染上了一缕灰暗,好似被抽走了精气神。
望着酷似故人的脸,渊镜先生的心肠软了两分。
“你可以试着信任柳羲,依老夫观察,她并非毫无原则的滥杀之人。此子心性坚韧——”
柳昭茫然地道,“亡母笔札也有类似的只言片语,小子自然是信任她的,可她与家父柳佘并非同道之人。这二人各自有各自的算计,分明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偏偏碰了面还能父慈女孝,让人瞧不出丝毫破绽。小子这会儿也纳闷了,这二人肚子里到底还有什么算计——”
信任的前提是坦诚。
亡母古敏和眼前的渊镜先生都说姜芃姬可信,偏偏对方又什么都没说,柳昭安全感不高。
他信任姜芃姬,但不会百分之百坦诚相待,多少还是留了余地。
“不管有什么算计,他们可有将小郎君牵扯进去?”
渊镜先生试图开导。
“阿姐倒是没什么动作,可家父却——”柳昭暗暗咬牙道,“数月之前,家父打算做媒让小子娶一名猎户之女。小子偶得消息,那猎户女极有可能是真正阿姐柳羲魂魄寄居的身体。若是娶了她,岂不是违背人伦?心慌之下,小子只得央求蝶姨娘,连夜逃离崇州——之后再一想,似乎处处透露着不对劲。小子细查之下才知根本没有什么猎户女,先前推测全是错的。这分明是旁人故意丢出来的诱饵!小子大意之下暴露身份,这条小命怕是被人惦记上了。”
柳昭连夜出逃崇州并不是个理智的选择,反而将自己暴露出来了。
奈何开弓没有回头箭,他无奈之下只能跑去前线求得姜芃姬的庇护。
说完这些,柳昭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他年纪轻轻就承受不属于他的重担和责任,脑阔都疼了。
渊镜先生听了有些诧异,转而详细询问柳昭关于柳佘的细节,沉吟半晌不开口。
柳昭忐忑道,“先生,可有哪里不妥?”
“唔——这里头似乎并无不妥。”渊镜先生回过神,摆手道,“有些事情,老夫还不能与你详说。倒不是刻意隐瞒,只怕你知道越多越危险。仔细说来,你母亲只剩你一根独苗了,倒不如置身事外或向柳羲求庇护,保你一夕安宁?倘若她泉下有知,心里也是欣慰的——”
柳昭虽说脑子很聪明,但后天教育跟不上,天资再好也浪费了不少。
倘若他再谨慎周全一些,肯定不会被“柳佘”的把戏诈出来。
如今说什么也晚了。
“可——”柳昭迟疑道,“倘若小子置身事外,父亲和阿姐怎么办?”
他口中的“父亲”和“阿姐”指的是柳佘和真正的柳羲。
因为古敏的笔札和推测,柳昭怀疑柳佘被人夺舍,殊不知里头还有其他内情。
毕竟,一家子都是妖孽,柳昭作为唯一的正常人,他压力很大,顾虑不周全也是情有可原。
“亡母生前希望便是保全他们,小子不愿违逆亡母遗志。”
柳昭虽然喜欢偏安一隅,但他的性格像极了古敏,对待家人血亲有着超乎寻常的热忱。
渊镜先生道,“你可真是固执,哪怕是死,你也不怕?”
柳昭哆嗦一下,嫣红的唇变得苍白干涩。
“自、自然是不怕的。”
眼前的柳昭似乎和十数年前的女子重合。
【淳安,你骂我贪婪也好、蠢笨也罢,鱼与熊掌我都要!这女儿是我的命根子,我舍不得!可我同样不想好好的历史因我而改!我当不了这个罪人!我肯定能找到两全其美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