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堰,你别忘了你的身份,你名义上还是我的儿子。”宝瑜眼睛眯起,“你管不到我。”
“我管不了?”宋堰猛地抬手握住宝瑜的手腕,力道重得像是要将她攥进自己的血肉里,又重复了遍,“我管不了你?”
黎子昂被自己的小厮扶起,他抹掉嘴角的血:“对,你就是管不了她,她爱做什么是她自己的事——”
宋堰怒吼:“你闭嘴!”
他吼完,转头对上宝瑜的脸,勉强地笑了一下:“我给你一次机会,收回刚才的那些话,我就当作我从没听到过,咱们还像是从前一样……”
宝瑜道:“我要和离。”
宋堰紧紧地闭了闭眼,随后倏地站起身,他顾不得那些所谓的礼仪了,拦腰将宝瑜抱起扛在肩头,顶着众人惊讶的视线,脸色铁青地大步朝着街边的马车走。
宝瑜大惊,拼命捶向宋堰的肩膀:“你疯了,你干什么?”
见宋堰岿然不动,宝瑜使了狠劲,用指甲狠狠地抓上他的耳垂,直到见血也没有松开力道:“放我下来!”
宋堰咬着牙,一把将她扔进马车里的软垫上。
宝瑜瞧见,宋堰的右侧耳朵已经血肉模糊了,大滴大滴的鲜血滴在他肩膀的布料上,他像是感觉不到疼似的,眼睛紧紧地攥着她的。
“宝瑜,你不该激怒我的。”宋堰缓缓地摇了摇头,“不该的。”
他说完,也不等宝瑜的回应,砰的一声关上了车门,随后是落锁的声音。
宝瑜一惊,扑上去拼命地拍打:“宋堰,你锁我?!”
宋堰坐在车门前,奉武也已经上车,扬起鞭子“驾”的一声,马车骨碌碌地跑起来,很快就到了宋府的门口。
宋堰面无表情地打开了锁,上前将宝瑜抱下了马车,而后一路沉默地攥着她的手腕,拉着她走回了寒春院。
第33章 三十三 正是晌午时候,府里忙着吃午……
正是晌午时候, 府里忙着吃午饭,丫鬟小厮们脚步匆匆地从厨房往各个院里送膳食。
人来人往,均诧异地盯着宋堰与宝瑜相连的手, 宝瑜气得手腕哆嗦,连踢带踹地想要挣开宋堰的桎梏:“宋堰, 你真的忘了你的身份了吗,这么多人看着, 你放开我!”
又走几步, 她学聪明了, 软了语气不再激怒宋堰:“咱们有话好好说。”
眼看着到了寒春院的门口,含桃和一众丫鬟正端着饭碗站在树荫底下聊天吃饭,瞧见这场景, 吓得倒吸了一口气。
“我还能再相信你吗?”宋堰低头看着宝瑜的眼睛,眼里是压抑不住的愤怒和失望。
早上离开的时候有多快慰,现在就有多心疼,宋堰又一次感受到了心头肉被一刀一刀割下来的痛,宝瑜现在说的每一个字, 都在他的心口捅刀子,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假意逢迎, 都是在骗他。
宝瑜勉力镇静:“你知道什么了?”
宋堰没有回答, 只是吼了句奉武, 而后吩咐道:“让所有人都出去,你守着院门, 不得我的允许,谁都不许进!”
随后,宋堰弯身将宝瑜拦腰抱了起来, 几步就走到正屋的门口,一脚踢开了木门,又哐的一声关上。
他用的力气太大,宝瑜看见门框附近甚至有扑簌簌的木屑落下来。窗子都关着,即便是白日,屋子里也不甚明亮,地上的阳光被窗棱分成细碎的格子,宋堰站在阴影底下,宝瑜看见他喉结滚了滚,极力隐忍着叫了声她的名字:“宝瑜——”
“你别过来!”宝瑜猛地挣开宋堰的手,她惊惧地往后退了几步,绕到桌子的后头,顺手抓起了针线笸箩里的银剪刀,“你到底想怎么样?”
宋堰惨笑了一下,缓缓道:“宝瑜,应该是你想怎么样。”
他往前逼近了一步:“你摆脱车夫,绕到县衙的门口去,你去做什么了?别告诉我你只是想随便转转——”
“事到如今了,我也不怕与你明说了。”宝瑜冷着脸道,“我去县衙,就是想搜集证据,送你们全家人都去坐牢!对,这段时间我确实没有一句实话,我忍着恶心讨好你,就是想放松你的警惕。票据出事,你远走武陵,全都是我设计好的,我就是为了复刻粮铺的那本假账,好用来威胁你,你满意了吗?”
她每说一句,宋堰的脸就冷上一分,到最后,宝瑜甚至能听见他紧咬牙关的响声。
宋堰这样的天之骄子,什么时候被人这样耍弄过,宝瑜心想,他现在应该连杀人的心思都有了吧。
“宋堰,你知道我后悔的事是什么吗?”宝瑜起初还觉得惊惧,但将心中憋了许久的话都说出来之后,她反倒觉得解恨和痛快,“我最后悔的是刚刚在县衙门口,我动了恻隐之心,想着不要赶尽杀绝。我当时就该把那本足够杀了你全家的账目送到知府大人的桌案上,我就该看着你被抄家问斩,或者流放边关,然后拍手叫好——”
宋堰呵斥着打断她:“你说够了吗!”
“当然没有!”宝瑜下颚微扬,“宋堰,我已经让采萍将那本账目送到了驿站,如果七日之内你不放我走,那咱们就玉石俱焚吧。”
“好,好。”宋堰点点头,他只觉胸口血气翻涌,额头像炸了一样的疼,除了好字,什么都说不出了。
他闭着眼,过了好半晌才缓过劲来,轻声问:“你和我在一起,觉得恶心?”
“对啊。”宝瑜笑,“我看你一眼都恶心,宋堰,你不觉得你自己很虚伪吗。我真不明白,你从前那么恨我,如今想留我下来做什么?你把我当成是小猫小狗吗,无论从前饿得多狠,只要再给一块肉一口饭,就巴巴地扑上来。宋堰,在你家人的眼里,我从前到底有多贱?”
宋堰低低地吼:“没有人那么想过!”
“这对我来说公平吗!”宝瑜仰头看着他,眼里有星点的泪光,“我说过,我不恨你们,从前我过得不好,那是我咎由自取,不是我付出了就应该得到回报,我懂得这个道理。就算最后,那一场战役之前,所有人都走了,你带走了所有人,没关系。但是,宋堰,还要再来一次吗?”
“再来一次,是什么意思?”宋堰走到宝瑜的面前,他抬头,想给她擦擦眼泪,但看着宝瑜抗拒的眼神,最终只能无奈地放下,“宝瑜,你从来都没有相信过我们吗?”
宝瑜看着宋堰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对,我永远不会相信你们,与爱恨无关,只是不信。”
宋堰忽然觉得无力极了,好像全身所有的力气都流失了。
他知道,无论他再说什么,宝瑜都只会当成笑话。他可以忍受她的打骂,再疼都没有关系,他心中至少有一个念想,他知道只要时间够长,一年两年,五年十年,总有一天宝瑜的心会被他焐热。
但是今天她说,她不信。
“你还有七天的时间。”宝瑜道,“否则,那本账目就会出现在知府大人的桌上,你知道后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