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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1.
天光大亮,一个声音模模糊糊地钻进我的耳朵:“起床啦,时姐。”
我很有起床气,抱着被子翻来覆去,假装听不到,但那声音如魔音灌耳,灌得我忍无可忍,把被子一丢,坐起来,生气地吼:“原白!”
原白还穿着昨天的睡袍,半跪在床边,扒拉着床沿看我,“时姐,再不起来就迟了,和江左约好的。”
我不太开心地顶着凌乱的发型眨巴眨巴眼,手指勾住他的乳环,扯了扯:“你好吵。”
每天早上都要来这么一出,原白习惯了我的起床气,没有躲,嘴唇翕张,发出小声的呻吟。
“呜……”
手指捻上他的乳珠,轻拢慢捻抹复挑,原白闭上眼睛,细细地抽气,喃喃着说:“桃桃……啊,轻一点……今天要出门……”
我嗤笑道:“嗯,也对,夏天只穿一层衣服,确实很容易露馅,不如里面加个肚兜或者裹胸怎么样?”
原白垂下头,耳根悄然漫上一点红色,因为羞耻而不敢抬头,只小小声地应了一句:“好……”
没劲。太没劲了。
什么都好,什么都可以,顺从得没有主见。
我彻底清醒过来,兴致缺缺地松了手:“行吧,收拾收拾东西出发,今天逛故宫。”
江左和闵右也早放假了,十分的闲。
这趟不仅是尽东道主之宜,顺便他们小两口也可以手挽手一起玩。
我笑道:“你们这个暑假不回罗城呀?”
江左说:“过阵子再回去。我们父母也在外地,不着急。刚好在B市参加些志愿者活动,我也要帮导师做项目。”
“江哥厉害啊!暑假也如此勤劳,嗳,不像我。”我叹道,“过两天我就回家逍遥去了。说真的,你们Q大的土木怎么样?”
江左和我一个专业,都是土木工程。
他认真想了想:“还好吧,不过学校里牛人挺多的,真是一丝一毫都不能懈怠。”
我耸肩:“我后悔了。当年理综里我最差的就是物理,现在却要我天天与力学为伍,真是头发都秃了。”
闵右买了几根冰淇淋,递给我们一人一支,闻言笑了:“其实,我觉得你挺适合原白的专业的。”
“啊?”我愣住,“哲学?闵哥你确定吗?”
没错,原少爷学的真的是贵族专业,哲学。他爸妈也无所谓了,儿子开心就好。
闵右还没回答,一旁的原白认真地点点头:“嗯。时姐学哲学,肯定很擅长。”
……我怀疑他看我,根本是带了八千米的滤镜,我干啥啥都行,怎么样都厉害,无脑吹。
“说来……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闵右看了看原白,又看了看我,忽然问道。
我很震惊:“闵哥?!你怎么这么八卦了?江左!是不是你带坏他了!!你说!”
江左无辜:“……他一直都这样。”
闵右面不改色,用着一张在炎炎夏日能防暑降温的高冷脸,一本正经地八卦:“我好奇。因为我原本以为你们不熟的。”
2.
我和闵右成为同学是在高二文理分科之后,以他的角度来看,我和原白确实不熟。
我常年泡在理科班里,几乎从来不曾踏足楼上文科班半步,课下也从没有在他们面前与原白见面。
他们觉得我们不熟,实属正常。
那时候连我甚至都觉得,我快要不认识现在的小白了。
原白比我小一岁,以前每天在我教室门口等我放学。他长得可可爱爱,不喜欢打架,小学时候仍旧会被一些男生嘲笑是娘娘腔,然后一个个地被我打回去。
后来我进了罗城一中初中部,发育早,在一众豆丁中继续鹤立鸡群,有胸有腿有身高,智商高峰也来得早,成绩一骑绝尘,顺理成章地成为了罗城初中部的风云人物。
老师宠,同学爱,有人追有人捧,众星拱月,简直美哉。
那时我有了点性别意识,打架打得少了,开始注重仪容仪表,偷穿妈妈高跟鞋,偷摸涂指甲油擦口红,还臭美地爱穿小裙子。
现在想来,也许从那时候开始,原白看我,就变得不一样了。
那时候的小少年也开始发育,身高慢慢地追上来,站在那里就跟一棵挺拔的小白杨似的,面容脱去了一点稚嫩,他虽然还是一样不爱说话,但成绩好,长得不错,家境也好,慢慢的,在班上也交到了一些新朋友。
本来他应该低我一级,是我的学弟,我升上初中部的时候,还摸着他的小脸和他讲:“以后你就上罗城一中哦!到时候你来找我!”
他很不舍,一个小升初,搞得像生离死别一样,牵着我的手不放。
我刚上初一的时候,有一回轮到我值日,正在吭哧吭哧扫地,忽然,另一个值日的同学进门来喊我:“时之桃!有人找你!”
他对我挤眉弄眼:“你弟弟啊?”
我
', ' ')('拎着扫帚就下去了,跑到门口一看,原白穿着校服,背着书包,靠在校门口的大树下,时不时抬头看两眼校门。
他漂亮的小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放学的人流熙熙攘攘地从他身边穿过,他却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仿佛与现世隔离。
初中的女生们早就很有审美意识和追星意识了,她们路过的时候,就时不时看两眼,看两眼,或者掏出手机拍一拍。
有胆大的高年级女生走到他面前:“小弟弟,你找谁呀?你不是一中的吧?”
他垂下眼,客客气气地说:“你好,我找时之桃。”
“时之桃?是哪个?”
“好像是初一的?”
“那你找时之桃有什么事情吗?”那人耐心地继续问。
他摇摇头,还是说:“我找时之桃。”
我扛着扫把,拨开人群走了过去,“小白?”
他的眼睛霎时变得亮晶晶的,瞬间小身板挺得更直了,走到我面前,开心地喊我:“时姐!”
我赶紧把他扯到一边,“你怎么来了?”
他顿了顿,轻轻地说:“我想和时姐一起放学。”
我捏捏他的小脸,“我要值日,你别等啦。”
他不走,硬跟着我身后,亦步亦趋,还要抢我手里的扫帚:“那我和你一起值日。”
我没法,只能同意了。
然后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有三就有四……
初三的学姐问我:“那个总来找你的小男生是谁啊?”
“我弟弟。”
“你弟弟啊?”学姐忽然笑靥如花,“你介意多个弟妹吗?”
我被口水呛到了,大惊失色:“咳咳!姐!他才六年级啊!”
学姐说:“怕什么啦?女大三,抱金砖,你懂不懂?”
我:“……”
我从那时候起才发现,我的小白也慢慢开始长大了。
他不是那个没有人和他一起玩,孤孤单单的小可怜了。有很多的人想认识他,和他一起玩。
他不会永远是我一个人的小白。
3.
原白果然考入了罗城一中初中部,做了我的学弟。
我们又开始一同上学放学,风雨无阻。
有时候,我们会一起去他家里做作业。我比他高一级,碰上他做不出的题目,我就笑眯眯地给他画辅助线,教他解题。只是偶尔会奇怪,他初一而已,为什么要做那么难的题目。
但我万万没想到,过了个寒假回来,我看到班上被老师领进来的新同学,惊呆了。
——原白!
他跳级了,跳到和我同班。
在我霸占年级第一的日子里,他永远都是雷打不动的第二。
旁人笑话他:“原白,你可真是千年老二啊!”
原白不以为意地歪了歪头,忽的笑了一下:“在时姐下面,很好啊。”
初二初三的时候,原白开始抽高,他喜欢上了篮球,有时候放学,换成了我买瓶饮料去喊他:“小白!回家啦!”
他就放下篮球,一路小跑到我面前,接过我的水。
那时,他已经比我高了。
班级里渐渐地传出了闲话。
他们知道我和原白并不是亲戚关系的姐弟,就都传其实我俩好上了,什么男女之间是没有纯洁的友谊的。
被起哄是一件烦人的事情。
体育课上做活动,老师要男女搭档,到了我俩的时候,他们就做鬼脸,闹得课堂一团糟;明明是课代表发给我的试卷,却偏偏被人抢了硬塞到原白手上,起哄着要他递给我;还有人模仿他喊我的名字,做作又古怪地喊我:“时姐~时姐~”
班上在艺术节要表演节目,演个童话剧,他被指定要演王子,一堆人就嚷着要我演被吻醒的公主,我极力抗拒,后来总算换了个人当公主。
我烦不胜烦,常常向原白抱怨:“明明我们关系很纯洁的嘛,他们总说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抬手抵住他的鼻梁,逼近到他身前,“你可不能因为流言蜚语疏远我啊!”
原白有些不自在地偏过头,耳根烧了起来:“嗯……”
那天天气很热,蝉鸣得声嘶力竭,极其聒噪。在蝉鸣中,我纳闷地看着他:“你怎么了?哦!是因为天气太热了吧!你看你,热得脸都红了。你等着,我去给你买个冰淇淋!”
现在想来,原白对那些流言并不在意,甚至他都不想阻止。
而我,我的心态是很奇怪的。被他们那样讲,心里就会有一种又别扭又古怪的感觉,谣言传得越烈,我就越烦躁,继而对绯闻变得极其反感,任何人在我面前提这个,我都会生气。
在某天,我忍无可忍,揪住几个肇事者打了一顿,大声向全班宣告:“谣言止于智者!懂不懂!原白和我真的是姐弟关系,铁一样的姐弟关系!谁想做我的弟妹,我帮你递情书啊!”
原白惊愕地从座位上抬起头,杏眼圆睁,仿佛两颗圆
', ' ')('滚滚的桂圆。
很快的,他又把头低下去,长睫密密地轻颤,在眼下投出一片灰翳。他没有说话,犹如默认一般。
……不过后来我就有些后悔了,主要是后悔自己说的后半句话。
初中三年,我替原白收了好多的情书啊!
还有零食瓜果不一而足。
每次我给原白,他都会接。最奇怪的是,每次我递情书给他,他都好像很高兴,像收到礼物一样。
按理来说,他收的时候这么高兴,那事儿就是会成了……个鬼!
他收一个拒绝一个,实在让人无法理解他接的时候为什么会眼睛发亮。
4.
高中刚入学,我和他还是好朋友。
但是就在那一年,我的家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爸爸做生意被人骗,欠下一屁股债,把我家房产抵押了,那时候我家一直缭绕着愁云惨淡的气息。
后来真的还不上了,我爸差点跳楼,没有成功,然后他和我妈火速离婚,带着小姨子……不是,小情人跑了。
现在的我知道,他们火速离婚,也许是为了尽快进行财产分割,保留一部分财产,不过他老人家在外有情人,这个是板上钉钉的了。
当时的我不仅不能原谅他有情人,也不能原谅他们的突然离婚。
我恨恨地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妈妈无奈地摸我的脑袋,她脖子上光秃秃的,原先最爱的那条翡翠项链已经卖掉了。
我们搬出了维多利亚华府,住进了以前的老房子。
那里离罗城一中有点距离,我只好每天骑自行车上下学。
那儿和维多利亚华府在学校的两个方向,我和原白自然没有再一同上下学。
也是那一阵子心态的剧烈波动,令我的成绩一落千丈,在后期花费了无数时间,却也未能弥补。
不知道为什么,我火气很旺,见谁咬谁,甚至排斥原白的靠近。
——也许这就是我迟来的叛逆期,它来势汹汹,像一头猛兽,又像在我心中掀起滔天大火。
这把火烧光了时之桃的体谅,理解,宽容。
那是最不讨人喜欢的时之桃,我变得暴躁而易怒,敏感又小心眼,总觉得周围人小声议论八卦,都是在窃窃地说我们家的丑事,还有一点,是我不会承认的——我嫉妒。
我嫉妒原白。
——但我永远不会告诉他。
逃避虽然可耻但有用。
我躲着他,又不一起走,他本来也不是那种善于交流的人,我的抗拒令他无能为力,只能看着我把自己裹在一个满身是刺的壳里。
慢慢的,我们的关系就疏远了。
这股火横冲直撞,渐渐地被时间消弭,也因为我找到了一个很好的释放出口——SM。
在这样一种关系里,掌控,淋漓尽致的释放,令我快乐。
这是一个只有我自己知道的小秘密。
毕竟无论如何,支配服从,只是人生中的小游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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