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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一连数夜都没能好好休息,今日又是一早便出了门。李晏用瓷勺搅动着碗里的热粥,轻轻叹了口气。
“是门派的食物太过清淡了吗?”一旁明霜看见,好心将一碟酱菜往他手边推了推,却又被明雨不动声色的挪到自己面前。
李晏摇了摇头:“不是,只是堂主她……”他只是担心,自从青城山发生变故之后,梁玉笙好像既没有时间吃饭,也没有时间睡觉。
“堂主大人和我们不同,就算七日不饮不食对她而言也没有太大问题。”明雨像是看穿李晏心思一般,放下筷子解释,他明明比李晏年幼许多,但因在刑堂日久,总是在他面前摆出一副大人的架子。“李公子既然帮不上堂主的忙,就照顾好自己别给她添乱就是了。再说你肩上的上好的也差不多了,欠下的鞭刑大约也就在这两天吧。”
“明雨……”明霜使了个眼色让他闭嘴。
李晏捧着碗的手一抖,他也不是完全忘了这事,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我知道……”其实受刑一事,他早便习惯了,肉体或精神上的刑罚,他都不记得受过多少,因此李晏并未有半分恐惧,只是这顿鞭子由她亲自动手,他竟隐约有些变态的期待。
三人的早餐吃的沉默,明霜和明雨自然有门派内的事务要忙,待两人收拾好东西离开后,房内只留下李晏一人。他随手翻看那些修心养性的书册,却不能真正读懂那些内容,他自知污秽不堪,才不会因求一时安宁生便出修仙练道的心思,眼下只是无聊罢了。李晏抬头望了望窗外,今日的雨倒是停了,只是天空依旧有乌云,就如同这青云山中发生的事一样,给门派上下所有人的心头蒙上阴霾。
说到底,他不过只是个外人而已。
水牢终日都是湿冷的,从山顶寒潭中引入的活水让这里四季都如同深冬。内室光线昏暗,梁玉笙用一个浮水咒踩在及膝的水面上,尽管水牢里机关路障甚多,内部结构也形如迷宫,但她对此地也算轻车熟路,越是往深处走,便越是感到刻骨的寒冷。
如今这牢房中就关押了青城山的一名弟子,她亲手送他进来的。“三师兄。”待行到牢房门口,梁玉笙叫了声里头的人。她的声音在岩壁上响起回音,漆黑的阴影中,有身影动了动。
“小师妹,事到如今你还来做什么。”三师兄往前行了两步,他凑近监栏,移动时身上叮铃哐啷的声响。两根陨铁铸成的锁链从他的琵琶骨穿入,将他生生钉在牢房内,只有很少的空间能够活动。上头施了咒,被洞穿的伤口无法愈合,他没动一下便会有血从伤口溢出,又在锁链表明凝成腥红色的冰晶。水牢是为惩罚触犯戒律的弟子最严厉的惩罚,黑暗、寒冷、痛楚一刻都不能消弭,直至刑满释放不可脱。手腕虽严酷,但也确因为三师兄犯了大忌。
明明只才被关押的七日,三师兄便已经没了人色。他披头散发,面孔苍白如纸,声音也打着颤,一点都不像他平素的模样。但梁玉笙看见后,并未露出不忍的神色,她只是眨了眨眼睛:“究竟是谁在帮你。”她的话并非疑问,而是陈述。
三师兄闻言笑道:“你从何处看出端倪的?”他没有否认有人帮他,只是勾起嘴角,然而还未笑出声却被牢内的寒气呛到咳了几声。
“我不信单凭三师兄你,怎么可能在师傅眼皮底下将一个尸傀藏匿那么多年?”梁玉笙往前走了两步,她脚下的水面浮出一圈圈波纹:“小师兄的主人不是你,你并不会操控尸傀。”她说出自己的猜测:“所以你被迫一人同我和大师兄缠斗,也没能阻止尸傀吃掉沈越,因为从一开始,你就无法一个人掌控这一切。”
“呵……哈哈哈哈哈哈……”梁玉笙的陈述被三师兄以一阵剧烈的笑声打断:“小师妹,小师妹……师门上下都说你无心,可你却又是最清醒的那一个。”他趴住铁栏凑近梁玉笙,原本死气沉沉的眼睛里浮出朦胧的水雾:“我被施加了咒术,自然说不出真相,何况我也不知道那个人究竟是谁。我甚至不知,青城山之中真正可信之人又是谁。”
“你说什么?”此时此刻,梁玉笙的表情才真正出现了动摇。
“阿竹是我带回来的,但是操纵尸傀一事我没能成功。”三师兄轻笑一声:“但是那个人他成功了,在他手中阿竹并非一具尸体,最开始他甚至会笑会叫我‘哥哥’。那个人告诉我阿竹的一魂一魄并未散去,他告诉我让阿竹一直活下去的方法,藏匿阿竹的方法……”说道这里三师兄像是被卡住一般停了下来。
梁玉笙问出关键:“条件呢?”
三师兄摇了摇头:“我说不出来。”他惨然一笑。
“也就是说,除却在青城山中阴养尸傀,三师兄你还做过更加伤天害理的事。”她似乎总能切中关键。
三师兄笑着承认,没有丝毫犹豫:“对。”
梁玉笙沉默了一瞬,然后她接到:“你在被审讯之际并未将这些全盘托出,现在却又愿意告诉我,为什么?”
“我早不配做你师兄了。”三师兄骚了骚湿透的散发反问:“你居然还相信我说的这些话?”
', ' ')('梁玉笙回答的理所当然:“因为我体会不了人心,只能选择自己看见的,听见的。我判辨不出你的话是否是谎言,那么在我找到证据之前,都会相信你。”
“小师妹……”三师兄垂下眼睛:“我告诉你,是因为我相信你不是那个利用我和阿竹的人。”
“我知道了。”梁玉笙点了点头:“三师兄你还有什么想要告诉我的吗?”
“……在你看来,阿竹就只是一具尸体吗……”三师兄沉默一阵,然后缓缓开口。
“他早便死了。”梁玉笙平静的说:“但是我也相信,小师兄的一魂一魄被人以禁术附在尸体上,因为他在岩洞中留下了许多话。”
“你说什么……”梁玉笙的话让三师兄动摇的很厉害,他上前一步摇晃着栏杆:“你说什么!”
“你清理的地上的一切痕迹,却没看岩壁顶上。”梁玉笙并未被三师兄突然失控的行为吓到,她好意解释:“他在上面写满了‘哥哥’。”
“不……怎么会这样,他已经多年未有人识了。而且你为何明知如此,还一定要杀了他!”三师兄突然抬高声调吼道。
“因为他早便死了,如今小师兄的存在是不合这世间道理的。”梁玉笙微微皱眉,她像是不明白为何三师兄会突然情绪失控一样,看着他的眼泪有些怔忪。
“……阿竹……”三师兄深深跪了下去,他的腿全浸在冰水中,念着弟弟的名字,哭的撕心裂肺。
梁玉笙从未见过这样的三师兄,她微微皱眉,却不知还应该安慰些什么,一句节哀是不合时宜的,因为人死了那么久:“为什么……你还要哭呢?”于是她向三师兄提出了全然不合时宜的问题。
“小师妹……有些心情,也许你这一辈子都不会懂的……一直以来,你都是个怪物啊……”三师兄没有回答她,他只是哽咽着说出这句话。
梁玉笙不再说话了:“三师兄,等师傅出关一切就能真相大白。在这之前,你说的那个人我会调查的。”
自事发以来,大师兄处一连几日都是最忙碌的,不过若是梁玉笙通报的话,门人总不会让她等太久。梁玉笙见到大师兄的时候,他也是一脸疲惫之色。
“小师妹找我还有什么事吗?”大师兄处的茶总是很苦,虽然梁玉笙并不挑剔,但她知道因为这个的缘故,原本看上去便不那么亲善的代掌门处,来访的人便更加少了,不过今日她也并未有闲工夫同师兄一起品茶,她从水牢出来,心中的疑惑非但没有解决,反而越来越多。
“我有一事想问师兄,你也认为沈越的死只是意外吗?只因他看不惯李晏,想要私自为难他,因此带他入禁地才遭遇不测?”梁玉笙问出这些话时,大师兄很明显面上的神色越来越不悦。
不过大师兄有听完梁玉笙的话,并未抬手打断她,他没绕弯子直言:“小师妹,你想问什么,或者说你在怀疑什么。”
“为何死的人是沈越。”梁玉笙坦言,但她并未将先前同三师兄的对话告知,因为三师兄在水牢中提醒过她,如今他也不知堂中究竟谁是值得信任的。
大师兄蹙眉:“我不知道,若沈越遇害是有人故意为之,那么你是想告诉我,尸傀一事背后还有别的吗?真是够了,如今闹成这样还不够麻烦吗。”他的情绪因为这层可能性而没能压住,他一拍桌面,无人碰过的茶杯猛地一晃,洒出些茶水
梁玉笙却如同往常一样并未受影响:“大师兄你让沈越下山调查的,究竟是什么事?”
这个问题让大师兄明显的犹疑了一下,但他却摆手道:“……此事与你无关,与三师兄也无关……你带回来的那位李公子鞭刑在即,看管三师弟也是你的任务,余下你分外的事,就别再操心了。”话说道此处,大师兄算是下了逐客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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